菜上齐了之后，店里伙计跟程煜打了个招呼，正欲走，程煜喊住他。
伸手，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这是程煜提前准备好的。
“帮我换成宝钞吧。”
店伙计一愣，虽说大明朝有禁令，不得直接使用银子进行交易，但由于宝钞只管印不管回收，导致市面上宝钞贬值的很厉害。在如今这个年头，硬通货显然还得是银子，想把宝钞换成银子的人有的是，但愿意掏银子换宝钞的可谓少之又少。
考虑到程煜是塔城县数一数二的富户，又是本县的捕头，是官面上的人，店伙计小声道：“程老爷，我们这儿银换钞只有一千二，您去钱庄，至少也能换得一千三四了，要是愿意慢慢开销，一千五都能换得出来。”
这些事情程煜大概也知道一些，但平日里都是安福儿在操心，一时间他倒是忘了这件事。
“那你帮我换成三钱的碎银吧，十份，尽量平均一些，剩下的归你了。”
伙计一听大喜，这银子他一扫眼就知道差不多二两，三钱一份换十份，意味着还有二钱的剩余，这就是他的小费了。
“多谢程老爷。”
伙计接过银子，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
不多时，店伙计又回到了雅间之中，手里攥着一把铰开来的碎银子，陪着笑脸塞到了程煜的手里。
程煜展开手掌一看，只是瞟了一眼就知道这不是十粒碎银，而是十一粒。除了其中一颗略小一点儿之外，其他的大小倒是很匀称，如果总重没问题的话，那么几乎就恰好是三钱的银粒子十粒二钱的一粒。
只是，程煜不明白，自己刚才分明说了多出来的赏给这个店伙计，可为何银子换开之后，到自己手里还是二两呢？
从其中将那粒最小的碎银拈了出来，程煜问：“不是说赏你的嘛，干么四不拿走啊。”
店伙计憨厚的挠了挠后脑，道：“么得那种规矩，您要赏也得您亲手赏给我，自己拿那就是猫腻了。”
程煜哑然失笑，心道也不知道这虚拟空间里的一切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的话，那么明朝的服务行业可比现代社会规矩太多了。哪怕是赏的小费，那也得客人亲自交到你手里才算数，不像咱们现代社会，小费这东西，在许多国家竟然是被逼着必须给的，还美其名曰你享受了人家的服务就应该给予回报，可这个服务员是替餐馆打工又不是替客人打工，客人花钱吃饭，享受服务那不是餐馆应尽的义务么？这完全就是混账强盗逻辑，那些强制性小费跟直接打家劫舍其实也没什么分别，只不过，这在那些二百五的国家竟然是他娘的合法的。
也懒得去计较手里这十一粒碎银到底有没有二两重了，怎么着也大差不差，程煜直接将那粒最小的碎银扔给了店伙计。
碎银划出一道银光，伙计连忙双手接住，冲着程煜深深一躬，道：“谢程老爷赏。”
桌上正吃喝不止的那十名锦衣卫，听到这个才纷纷抬起头来，一个个看着满桌子还没吃完的饭菜，心道这就结账了？这是程头儿打算带咱们走了？还有这么些菜没吃完呢，多浪费啊，刚才不是说下午就在街上跟那些小商小贩三姑六婶的闲聊天儿么？咋突然又这么急了？
也不怪这些锦衣卫乱想，毕竟客人赏伙计，通常都是结账之后才做的事，程煜今天显然是有些特立独行了。
“程头儿？咱这就要走了？”十人面面相觑半晌，最终还是一个略微年长的校尉一抹嘴，问到。
程煜皱皱眉，没理解这厮的思路，反问道：“这还没吃完呢，干么四要抬腿啊？你们不想吃啦？”
那十人也愣住了，还是刚才那位年长者说：“小的们看您刚才已经打赏店伙计了，觉着您这么早结过账肯定是要喊我们干活唻，所以才想问问您。我们就是觉得这满桌子的酒菜不吃有点儿浪费。”
“嗐……你们想多了，不忙不忙，你们尽管吃，吃的不够再喊他们加几个菜。我刚才不是结账，是找店伙计办了点儿事，就顺手赏了他一点儿。你们不要虚，慢慢吃，什么时候吃饱了，我们再去干活不迟。”
这帮人一听，这才放下心来，那名校尉道：“那小的们就继续咯？加菜就不用了，这些已经很够很够的了，多谢程头儿。”
程煜摆摆手，说：“你们可不要一口一个小的们，我无品无级的，担不起，回头让人听见了再惹点儿什么事。”
那些锦衣卫校尉却是大大咧咧的，说：“官职上您跟我们一样，都是应差的，但您这好歹是个头儿啊，我们喊您一声程头儿，可不自然就是小的们么？这事儿放到任何地方都么得人能挑的出理，您就放心吧。”
程煜懒得多说，摆摆手，那帮校尉又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吃饱喝足，程煜一再问过不需要加菜了，这才将手里那十粒碎银放在了桌面上。
“诸位弟兄，这里有十颗碎银子，今天你们来帮我们县衙的忙，跟你们平时当差不一样，为了跟那些市井小民拉近关系，你们口袋里头少不了要装点儿瓜子花生的零嘴，见到小商小贩想要套话也免不了要买点儿人家的东西。这笔钱可不能让你们自己出，所以呢，我就给几位老弟兄准备了点儿碎银子，也不多，一个人三钱左右，你们拿到用。来，一人领一颗。”
这话说完，那十名校尉相互看着，却是谁也不敢伸手，他们当差这么多年，哪怕顶头上司曹正也算是对他们相当不错，可也从没见过这种阵仗，还没听说上司指派任务还管发钱的。平日里出任务的时候，遇到不得不花的开销，找知事报销还左一个名堂右一个名堂的，就从来没有痛快的报销过。眼下倒好，不但不牵扯垫钱报销，居然还提前给发钱，并且一出手就是三钱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