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建筑废料的车队横亘在狭窄的街道上,将出入口堵得死死的。厚重的车轮碾压着石板,发出低沉的嘎吱声,马匹的喘息与吆喝声混杂在空气中,好在没有尘土扑面而来。
他能怎么办?
等车队缓缓离开后,他没有立刻动身,脚下仿佛生了根一般,稳稳地站在原地。不是因为犹豫,也不是因为迟疑,而是因为他又一次被堵住了。
依旧不是这这那那的。
还是堵车。
看到车队的瞬间,他笑了出来。
来的是五辆马车。
车身漆着鲜艳夺目的红色油漆,在阳光下闪着亮光,仿佛燃烧的火焰一般。精美的铜制与黄铜装饰件镶嵌其间,折射出冷冽的金属光辉,使得整支车队既显得华丽,又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威势。每一辆车都由两匹马牵引,毛色光亮,鬃毛被精心梳理。车前的御座稳重,后方车厢两侧或尾部则设有站台,供乘员站立与扶握。
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车本身,而是乘员。
全女配置,没有一个男性。成员们既有宫廷的优雅,又带着某种训练有素的整齐感。那一幕,像是一股鲜明的色彩冲击,横亘在灰褐色石板街道之上。
领队之人,是他的侄媳——阿莉西娅公主。
马雷基斯伸出手,姿态随意却不失庄重,向车队挥手致意。而以阿莉西娅为首的女性们也同样齐整地对他挥手回应,礼数得体,神态间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那抹红色的车影,伴随着蹄声与车轮的滚动,渐渐消失在街角。
“陛下?”柯海因踏前一步,脚步声在石板上格外清晰。他压低声音,带着谨慎,眼神里闪烁着说不清的光。那一个词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担忧、忐忑、焦虑,还有几分不安。
“不知道。”马雷基斯淡淡开口。虽然柯海因没有把话说出来,但他清楚柯海因在问什么。于是,他干脆利落地摇了摇头。随后,扭头瞥了柯海因一眼,嘴角勾起一丝讽意,“你担心什么?该担心的,不是他吗?”
说到最后半句时,他的目光已经转向了另一边——同样跟在他身后,但一言不发的卡卓因。
“我……”柯海因张了张口,神色显得纠结。
而卡卓因则用白眼回应着。
“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马雷基斯打断了他,“我的回答是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也清楚,这件事的决定权,不在我手里!”
他摊开双手,表情带着某种不耐烦的无奈,接着又伸出一只手,指向已经消失在街角的车队。
“而且,你看她们……你知道我在表达什么。”
话音落下,他不再给柯海因回应的机会,直接迈开步伐,走向街道的另一侧。
片刻后,他来到了卡卓因的家族宅邸的门前。
卡卓因与伊瓦尔恩出自同一个地方,这也是当初贝尔-艾霍尔在烈焰岛上第一眼便认出卡卓因的原因。在卡卓因成为阿苏焉的受膏者之前,他们在一个圈子混。
至于他俩具体是出自哪里……在伊泰恩王国的西部。
贵族嘛,哪哪都有地产。
也正因如此,卡卓因的家族宅邸常年无人,平日里只有佣人打理。而如今,随着杜鲁奇的到来,这处宅邸也被直接征用,成为凤凰守卫的驻地。院内不仅有驻守的凤凰守卫,还有一支杜鲁奇百人队,隶属于第十集团军。
马雷基斯没有进去的打算,因为他的目的地并不是这里,而是不远处的观景台。
整个贵族区建在丘陵之上,视野开阔。当他登上观景台时,眼前的景象尽收眼底:洛瑟恩坚固的城防体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泻湖波光粼粼,西岸延绵而出,远处的北港到处都是忙碌的景象。
那是一幅恢弘而又紧张的图景,每一处都蕴含着战争的伏笔。
他很清楚,这里或许很快就会被龙焰、弓矢与破碎的桅杆覆盖。港口将燃烧,洛瑟恩的高塔会在怒火中倒塌。
想到这里,他的心口微微发紧。
这不是单纯的战争,而是一场将彻底撕裂洛瑟恩的浩劫。
他既是缔造者,也是见证者。
内心的某个声音提醒着他:这一切的开端,注定与他同在。
马雷基斯压抑着心底那一瞬的矛盾与犹疑,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场战争并非单纯的荣耀之举,而是血脉与王权、复仇与宿命的交织。他眯起眼,望向远方的地平线,仿佛要将未来即将燃烧的景象牢牢烙印在心底。
他就那样站在观景台上,看了很久。目光沉沉,神情难辨。直到风吹乱了他的银色长袍,他才再次动了起来,脚步缓慢而坚定。
他没有去平民区和凤凰大道的打算,那是达克乌斯的风格,不是他的风格。
其实在早上的时候,他确实有过片刻的念头,想亲眼看看,哪怕只是走过一遭,去感受一下那些从未属于他的臣民气息。但刚才那裁缝的举动,如同一盆冷水,将那仅有的念头彻底打消了。
于是,他按原路返回。
这次,他没有再踏入庭院,而是径直走过,最终,他来到了临时避难所。
隶属第十集团军的杜鲁奇士兵与征调来的阿苏尔劳工们正在加班加点地作业,进行着最后的收尾工作。空气中弥漫着汗水与石灰的气味,刺得鼻腔微微发涩。那些拉着建筑废料、将道路堵住的车,就一辆接着一辆,从这里出发,像一条沉默的队列,把新秩序与旧秩序隔开。
正当他准备进去参观、检查时,带着一丝不合时宜的艾吉雷瑟出现了。
马雷基斯接过卷轴,视线快速扫过,文字与符号在他眼中闪烁,将掩盖在心底的烦躁引出。看了片刻后,他猛地合上卷轴,在准备将卷轴丢回给艾吉雷瑟时,他顿住了,转而将卷轴丢给了柯海因。
柯海因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马雷基斯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留下多余的目光。转身离开的瞬间,他的银色长袍在风中微微掀起,像一面冷酷的旗帜。
? ?少写点牙疼,空调还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