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人心悸的是,沙暴之中,隐隐透出无数金属摩擦、碰撞、碎裂的刺耳尖啸,仿佛有亿万刀兵在其中疯狂绞杀!
所过之处,连绵的山丘像是被无形的巨铲狠狠刮去一层,灰褐色的山体瞬间裸露,植被化为齑粉!
“沙尘暴?不……不可能!此地非东胡大漠,乌氏草原丰茂,何来如此规模……”
参谋失声惊呼。
“不是自然风暴!我记得这种天象,应该是……”司马错瞳孔骤缩,厉声断喝。
他的神念全力展开,穿透狂暴的沙尘,死死锁定那风暴中心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并不高大,中等身材,中等年纪的模样,一身乌氏牧民常见的、未经精细鞣制的粗粝皮袍,洗得甚至有些发白。
在这狂暴的铁屑风暴中,却显得说不出的干净、剔透,短发整洁,脸容平凡无奇。
身上更无任何佩饰,简洁到了极致,仿佛天地间容不下一点多余!
然而,正是这种极致简洁的存在,在狂暴污浊的黑色风暴映衬下,散发出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纯粹锋芒!他的身影似乎在风暴中漫步,但那滔天的黑潮,只是其脚边翻滚的、微不足道的尘埃!
“刀剑神皇……唐欣!”蒙磐失声惊呼,脸色煞白,替上司补全了未说的下半句。
他所知晓的情报中,此人不过七境上品,在中山国覆灭时畏惧秦军不曾出手,提前退避、销声匿迹,可眼前这搅动漫天沙暴为刀剑、气势直逼八境启天的恐怖存在,却是远超评估!
“警戒——!!!”
凄厉的号角声瞬间撕裂边城的寂静,驻守这段阴山峡谷的秦军精锐,在各级将官的怒吼中迅速集结,弓弩上弦,刀剑出鞘,真元光芒在各处阵地点亮,肃杀之气冲天而起,试图抗衡那天地之威。
“他这是要干什么?一人破军?一剑屠城?”
“单对单,我……接不住他一招!”
司马错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难以置信,心中生出无法匹敌的渺小感与惊惧之意。
自己来此只带了一名七境随行,加上关城中的三位六境和万余秦军,完全可能被进犯边关的唐欣,以一己之力杀得干干净净!
作为位高权重的大秦王侯,若是战死在百万大军征战的沙场上,为国捐躯,自然是偌大的荣耀,权势地位、资历名望,皆可由后辈承继,元武皇帝不会亏待了自己家族。
但如果是被一名孤身路过的强大修行者不知来由地顺带着杀了,却实在太过憋屈,必将沦为史书中的笑谈,何等荒谬与耻辱?
这个唐欣,究竟所为何来?是有人出卖了机密情报,把自己的行踪泄露了出去?还是说……跟乌氏的异常军力调动、祖地惊变有关?
答案,就在下一刻揭晓。
“祖山……好强的气机!真是有趣!”唐欣的身影在风暴中若隐若现,他似乎转过了头,朝着天凉祖地的方向,投去了一道狂热的目光,蕴含的滔天战意,隔着数十里都让司马错肌肤刺痛!
“……那你不应该往北行进吗?怎么到南边关隘来了?莫不是连方向都不识的疯子?”
蒙磐心中不住叫嚷,虽然听到了唐欣清晰的声音,却是完全难以理解,甚至怀疑对方当初在国灭时未曾出手,是不是迷路走失了?
几乎同一时间,唐欣眉头极其轻微地皱了一下。
已然接近到距铁壁关数里外的他,仿佛才注意到脚下这座碍眼的边城,以及城墙上那些严阵以待、旌旗招展的秦军,平淡开口:“只是临行之前,还得清理些麻烦。”
紧接着,所有秦军都看见唐欣又近了一大截,向着正前方伸出了手,呈抓握之势。
无数声金属震鸣响起!
铮——!锵——!嗤——!
铁壁关内,所有士卒腰间的佩刀、佩剑,营房中堆积的备用兵刃,甚至新式军械中尚未激发的流光箭矢……在这一刻,仿佛被无形的君王召唤,发出震耳欲聋的悲鸣!
它们挣脱了主人的掌握,挣脱了库房的束缚,化作一道道流光,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朝着唐欣虚张的五指汇聚而去!
遮天蔽日的黑色沙尘暴,亦开始猛地向内收缩、凝聚!
无数砂石、冻土、乃至空气中弥漫的金属矿屑,夹杂着那些被收摄而来的刀、剑、箭矢,顷刻间,化作了一柄横亘于天地之间的巨大“兵刃”虚影!
似刀非刀,似剑非剑!
金属在无形的伟力下发出刺耳的尖啸,碰撞,迸溅的火星纷扬如雨瀑,那柄巨大的刀剑先是凝固在空中,而后随着唐欣握拳,往前一并击出,径直斩入了“狼喉峡”两侧高耸入云的陡峭山壁!
“不好!他要断峡阻路!”司马错目眦欲裂,瞬间明白了唐欣的意图。
从对方的衣着服饰来看,再结合强者最常见的“特立独行”特性,此人这些年多半是跟乌氏的普通牧民生活在一起,或许是生出了感情。
当感知到祖山异变,战意沸腾欲往,却又担心自己离开后,秦军会趁乌氏空虚生事,派兵偷袭,便决定以最暴力、最直接的方式,堵死这条秦军北上的主要通道,并形成对整片阴山军镇的震慑!
实力强横至此,行事却全凭心意,当真任性到了极点!
没有技巧,没有花哨,纯粹是力量与意志的极致宣泄!
轰——!!!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巨响爆发!地动山摇!整个铁壁关仿佛在巨浪中颠簸的小舟。
肉眼可见的,峡谷侧那历经千百年风雨侵蚀的坚硬岩壁,骤然崩解、碎裂,被硬生生斩开了一处深达数百丈的断口!
无数房屋般巨大的岩石翻滚着、碰撞着,裹挟着数以亿顿计的泥土积雪,如天崩般朝着峡谷通道处轰然砸落!烟尘冲天而起,形成新的、浑浊的“云墙”,瞬间将整条“狼喉峡”给彻底淹没!
狂暴的冲击波席卷而来,铁壁关厚重的城墙剧烈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无数体魄较弱、未曾入境的寻常士卒直接被震晕过去,口喷鲜血者不计其数!
司马错与蒙磐站在城楼边缘,以自身强横修为硬抗冲击,衣袍猎猎作响,脸色苍白如纸。他们眼睁睁看着,仅仅一击!那条沟通秦乌、兵家必争的峡谷豁口,便被犬牙交错的乱石彻底堵塞!
烟尘弥漫中,唐欣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淡漠的话语,如同寒冰般刺入每一个幸存秦军的耳中:“此地,封禁三日。擅越者,死。”
“期间,乌氏每有一人因秦人而伤,我必杀十人以偿!”
话音未落,那漫天崩飞的刀剑碎屑并未坠落,反而在残余的狂暴元气洪流裹挟下,骤然燃起赤红色的熊熊烈焰!
它们化作亿万颗拖着长长尾焰的流星,如同逆行的火雨,撕裂长空,朝着西北天凉祖山的方向,破空而去!在阴郁的天空中留下无数道凄艳而短暂的红线,久久不散。
“好一个……刀剑神皇。”
司马错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惊骇,每一个字都仿佛从牙缝里挤出,“传令:全军,加固城防,最高戒备。修复云槎优先级提升至最高!密奏……照发!”
“敌方不愿我涉之处,必有惊天隐秘,陛下定要知悉。”
……
与此同时,泡了大半个时辰不老泉的赵青,就像是吸饱了元气般,选择暂时离开,向着祖山行去,踏在了一条正对泉口的天然山道上。
“唐欣方才的招式,也算是大巧不工的典范了,万刃归附、剑意冲天,这种风格颇为独特,自成一家……令人期待接下来的会面。”
虽然隔了上千里的距离,按理说再强的神念亦不可能延伸至这么远的地方,可她如此低声自语,客观评价,却像是亲眼目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