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说他们是假客气。但他们便连价格都也详细问过,然后不丰不歉,比照一般旅客,又是铜钱,又是现银,已经一五一十送到账房去了。
东家大惊,说这不是引诱我犯错误吗?赶紧通知账房退钱。
账房奉命维谨,不久却回说:四位爵爷交代了:徜饭食不收钱,便要转到其它船上去,不坐“桃浦陈二”了。
东家不料还有这一说,左右为难,只好暂且搁下,怀着个鬼胎慢慢观察。
但他老兄心里七上八下的难受,旅途却是顺利得没话说。
出航以来,天气晴好,海风不疾不徐,直对西北,船帆就像版画上画的维多利亚时代的多桅帆船一样,鼓鼓的吃满了风,上下曲线均匀优美,走得再要轻快也没有了。
三个男士聚在舷边评估船的速度,你说是六节,我说只有五节,他却说足有七节,横竖说不到一起,便要做试验,向海中抛纸团,看它漂离得快不快,以实际测量之。
朱品声不关心这个问题她干嘛要关心这种毫不相干的事情只倚着一大叠帆布,侧耳听着邻近几个已经做母亲的妇女交谈她们的家务琐事。
这些絮絮叨叨就跟眼前开阔的海面一样,绵长单调,少有波澜,不知不觉便使她的心绪归于宁静平和。一定要问她此刻的感觉,那就好似在冰天雪地里劳累过度的人,偶然碰上一个艳阳暖日,不由得便要停下来享受一下这短暂的舒适一样。
说实话,自从毫无准备地进入这个幻境般的国度,她的神经什么时候放松过?除了睡着,几乎从来没有!
忙起来还不觉得,现在闲了下来,她才真正感觉出,骨头架子好酸好酸,她可真是不分白天黑夜,一直在拼命狂奔呢!
妇女们说了房屋、婆媳、孩子,又转而谈起另一个话题青楼买人,并立即展开一场激愤和轻蔑交织的争相指斥,埋怨这些不要脸的东西勾引坏了男人们。
那些天然仇恨的话语引不起朱品声的兴趣,但是她们提到的一件事情却深深地吸引了她:
如今这些不要脸的女人的身价正在迅速上涨!
两年前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平均只卖十五两银子,现在的时价却在五十两上下,是原来的三倍半。于是拐卖女孩的盗匪行径大大增加,已经弄得有女孩的人家人人自危了。
“这还成个世道么?”一个家有正待娶媳妇的儿子的母亲大声鸣不平,“原来小子四十两一个,现在却退回到二十五,两个才换一个女娃!嫂子们听听!两个才换一个!难怪财礼钱涨个不停!儿子都不值钱了!”
和她有同感的一个母亲也愤愤地说:
“皆是那些青楼闹的!没人买,丫头的身价怎会涨的恁凶?越是不学好就越有钱,越有钱就越不学好!我说大娘,什么时候土匪来,把这些老鸨一股脑儿都弄去了才好,留着都是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