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年叔说着,已经坐在了车辕上,“恁一家子也上车,咱这就回走!”
这话说完,何满仓和抱着孩子的麦苗儿也坐上了驴车,一边聊着关于“红燕”的话题,一边问着王诚以后的打算。
终于,在远处的大喇叭广播里,在卫燃的万般不舍中,白光也再次将他送回了克拉拉梦境中的农场。
这一次,咖啡桌边的是一辆驴车,车上坐着的,是王诚和那名叫做赵存粮的小战士。
这驴车的中间同样摆着食物,但却只是装在鬼子饭盒里的白米粥。
“俺没能顺着黄河坐着筏子漂到哪算哪”王诚歉意的说道,“但是我去了岩安”。
“我知道”
赵存粮一边吸溜着浓稠的白米粥一边说道,“后来你去哪了?”
“51年的时候,我们入潮作战了。”
王诚同样端起了装满白米粥的饭盒,“铁原阻击战的时候,俺光荣了。”
说到这里,王诚扭头看向了站在驴车边的卫燃,“卫大哥,50年正月里俺就和红燕成婚了,俺入潮之前,她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呢!俺给他起名叫李卫河,保卫黄河的李卫河。”
“我会去找找看的”卫燃顿了顿,试探着问道,“你你回家了吗?”
“总会回去的”
王诚说这句话的时候,格外的坦然,“当年李得碾把命给俺了,俺揣着他嘞命打跑喽日本鬼子,打跑喽国民党,打跑喽美国鬼子,俺没啥遗憾了,估摸着他也没啥遗憾了!”
“这命交给你,值了。”
就在这个时候,依旧衣衫褴褛的李得碾走了过来,“真好啊,这身军装真好看。”
“你们.你们还有什么遗憾吗?”卫燃沉默了许久之后问道。
“帮俺俩拍一张合影吧”李得碾说道,“俺还没拍过照呢。”
“那就拍一张吧”
卫燃无声的叹了口气,等这处于不同时空的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他才取出那台宾得相机架好,对准他们,郑重的按下了快门。
当他重新抬起头的时候,眼前的三人和驴车已经消失了,那张咖啡桌上,也多出了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帆布挎包。
小心的掀开这个破破烂烂满是洞眼儿以及血迹污渍的帆布包,卫燃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塑料皮的本子和一对羊皮护膝。
在那对残存着枪眼儿的羊皮护膝内侧,用黑色的毛笔字分别写着“抗美援潮”以及“保家卫国”的字样。
而那个塑料皮本子的里面,除了夹着一支派克牌的钢笔,还夹着一封厚实的、带有枪眼儿,但是没有封口的信。
这封信的信封上,还有一个位于岩安的甘泉县某个村子的地址,而收件人的名字,叫做高红燕。
“我帮你送这封信”
卫燃说完,将信封重新放回那个写满了回忆和思念的笔记本,连同那对羊皮护膝小心翼翼的重新放回了挎包里。
“你又去战场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雪绒花的声音也从背后传进了耳朵。
“是啊”卫燃坦然的转身点点头,“我旁观了一场战争。”
“真好”
“真好?”
“你这次说的是旁观”
雪绒花将端来的咖啡放在了桌子上,“我猜你已经不需要我这个听众了。”
“我们是朋友”
卫燃端起咖啡说道,“这些事情,我不该讲给你听。”
“我们不是朋友吗?”
“所以才不能讲给你听”
“我们是朋友”
雪绒花执拗的说道,“不过,看到你不用冒险,我很开心,以后你还会来吗?”
“会吧”
卫燃笑了笑,“以后我大概只能做个战地摄影师了。”
“你是说,只能旁观战争吗?”
“也许吧”
卫燃轻轻拍了拍桌子上的挎包,“或许还会是个时空邮差呢。”
“以后你再来这里,我会帮你准备咖啡的。”
雪绒花像是彻底松了口气一般,周围的一切也在又一次的白光中回归了现实。
看着桌子上多出来的帆布小包,卫燃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将其连同挖出来的水壶一并装回了一口单独的行李箱,仔细的锁上之后,脚步轻快的走进了浴室。
“你去干嘛了?”
当他重新回到房间,穗穗也立刻翻身抱住了他,迷迷瞪瞪的问道。
“睡不着,洗了个澡。”
卫燃抱住了对方,沉默片刻之后说道,“我打算留在国内了。”
“好啊”
穗穗用力把头往对方的怀里拱了拱,“回国之后你打算做点什么?专心吃软饭怎么样?”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穗穗也彻底醒了过来,她的语气中也带着如雪绒花一般彻底松了口气的笑意。
“好啊”
卫燃笑了笑,“不过我还是打算做些什么的。”
“摆摊烙烧饼?”
“也不是不行”
卫燃索性坐起来,任由对方骑在了自己的腿上,将其抱在怀里说道,“不过相比摆摊烙烧饼,我打算开个照相馆。”
“开开个照相馆?”
“没错”
卫燃说道,“就用津门的那座小洋楼开吧,名字我刚刚都想好了。”
“叫什么?”
“望归”
卫燃看着对方,“就叫望归照相馆怎么样?”
“好啊”
穗穗眉开眼笑的应了下来,“既然这样,明天我们就先回去申请营业执照。”
“明天?这边呢?”卫燃错愕的问道。
“这边不急”
穗穗说道,“本来就是走个流程顺便带你散心的,早一天晚一天也就那么回事儿,不过我猜你的人渣朋友肯定等你等的急了。”
“那我们明天就回去吧”卫燃说着,已经将对方抱在怀里,这才是他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