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素一进门就喜欢上了这里打扫后的清爽劲儿,说这里灶台好用,晌午就给孩子们擀面条吃。
安顿好后,趁着日头正好,陈凌便带着媳妇、小姨子,还有三个娃娃,蹓跶着去了对面的南台大学新校区。
这个年月的大学校园,没有后世那么严,管理相对宽松。
加之陈凌气质沉稳,衣着得体,带着娃娃们,门卫只当是教职工家属,并未阻拦。
一进校门,豁然开朗。
宽阔的水泥主路两旁是高大的法国梧桐,新叶嫩绿。
远处,几栋崭新的教学实验楼拔地而起,红砖墙面在阳光下很醒目。
最吸引孩子们的,是位于校园东侧的那个拥有标准跑道和足球场的大操场。
“哇!好大好洋气的操场!”
王真真眼睛一亮,拉着睿睿就朝着草坪跑去。
睿睿也兴奋得小脸通红,跌跌撞撞地跟着小姨。
康康和乐乐现在也能走点路了,由陈凌和王素素牵着,也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摇摇晃晃的走着,好奇地张望着这片广阔的绿色。
春天的操场,生机勃勃。
有班级在上体育课,学生们跑步、做操,喊着口号。
有男生在踢足球,挥洒着汗水。
也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坐在草坪上看书、聊天。
王真真和睿睿很快就在草坪边缘找到了乐趣。
睿睿对什么都好奇,蹲在地上看这里的蚂蚁搬家有什么不一样,又试图去追一只停在草叶上的白蝴蝶。
王真真则更文静些,她看着那些穿着运动服、充满朝气的大学生们,眼里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姐姐,大学生是不是都特别有学问?”她仰头问王素素。
王素素温柔地摸摸她的头:“是啊,他们在这里学习很多知识,以后成为医生、老师、工程师,为社会做贡献。”
“真真以后也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
“嗯!”王真真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没了在村里那副小皮猴子模样。
陈凌看着孩子们在阳光下奔跑嬉戏,陪媳妇带着两个小娃漫步,远处是象牙塔的青春景象,心里充满了平静的幸福。
这种充满书卷气和活力的环境,确实让人心情舒畅。
他们在操场边玩了很久,又顺着路牌指引,去了学校的图书馆。
虽然这一次没有借阅证不能进去,但就在外面看了看那宏伟的建筑和透过大玻璃窗看到的、一排排高及屋顶的书架,也足以让王真真发出惊叹了。
路过音乐系的教学楼时,里面隐约传来钢琴和小提琴的合奏声,悠扬悦耳,睿睿甚至跟着节奏扭起了小屁股,逗得大家直笑。
直到日头升高,孩子们都有些累了,他们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康康和乐乐趴在陈凌肩头,已经开始打哈欠了。
王素素看着丈夫和孩子们,嘴角始终噙着温柔的笑意。
回到家,陈凌花了十分钟就把手擀面做好了。
然后煮面下锅,再炒菜。
配上香浓的臊子卤,一家人吃得格外香甜。
陈凌心里盘算着,下午再去医院看看李斌的情况,如果稳定,这周末就可以安心准备去港岛的事了。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午后,陈凌刚准备动身去医院,门外就传来了一个熟悉又带着点急切的女声。
“素素!素素在家吗?听晓芸说你们来市里了!”
王素素正在院里晾晒孩子们的小衣服,闻声抬头,脸上露出惊喜:“呀!是秋梅姐!”
她赶紧擦擦手去开门。
陈凌也放下东西,跟着走了出去。
只见院门外站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穿着合身的浅灰色衣装,剪着利落的短发,皮肤白皙,容貌姣好。
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愁绪和疲惫。
居然是秦秋梅找了过来。
年后正月里,她还帮着素素带了几天娃娃呢。
就是到底家里出事了。
她在县城没心思待下去了。
就辞了计生办的职务,来市里来人。
“秋梅姐!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快进屋坐!”
王素素热情地拉着她的手。
“素素,富贵,可算找到你们了!”
秦秋梅看到陈凌也在,像是松了口气,又有些难以启齿的尴尬。
“我……我听说你们来市里了,还要去港岛,就……就找过来了。”
“秋梅,跟我们你别客气,进来说话。”
陈凌侧身让她进来,心里有些疑惑,秦秋梅这神色,显然是有事。
进屋落座,王素素给倒了水。
秦秋梅捧着水杯,犹豫了片刻,才像是下定了决心。
从随身带的一个人造革皮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向陈凌,声音有些发涩:
“富贵,我……外婆有件事,想厚着脸皮求你帮个忙……”
陈凌接过信封,感觉里面是几页纸,他没有立刻打开,心里大概已经明白是什么事了。
就温和地问:“什么事你慢慢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秦秋梅深吸一口气,眼圈微微泛红,低声道:“这里面的……是离婚协议。”
“我想……我想拜托你,这次去港岛,如果能……如果能见到他,帮我把这个交给他……让他签了字……”
陈凌和王素素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了。
秦秋梅的男人,在深市那边搭上了一个有钱的富婆。
虽然富婆年纪大了点,但有了男娃,又有钱花,已经乐不思蜀了。
而且,那富婆在深市和港岛都有房产。
可以说,一下子成了人上人,钱一辈子花不完。
“秋梅姐……”王素素握住她的手,心疼地不知说什么好。
秦秋梅抹了把眼角,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我想开了。强扭的瓜不甜,他既然在那边有了更好的前程,我也不拦着。”
“只是这婚姻关系总得有个了断,我不能总这么不明不白地过下去。”
她看向陈凌,眼神带着恳求:“富贵,我知道这事让你为难。”
“那边……那边情况复杂,我们也没什么确切地址。”
“只是……只是听说他好像在一个叫‘荣盛贸易’的公司做事。”
“我不求你一定能找到他,更不指望他能回心转意。”
“只是……只是万一,万一你碰巧能遇到,或者有认识的朋友能帮忙递个话,就把这个给他……”
“告诉他,我秦秋梅不拖他后腿,让他签了字,寄回来就行……好聚好散。”
陈凌看着手里薄薄的信封,感觉分量不轻。
这不仅仅是一纸协议,更是一个女人对过去生活的告别,和对未来的一份决绝。
他沉吟片刻,这不仅仅是送一封信,某种程度上,是去插手别人的家务事,甚至可能面对不太愉快的场面。
但看着秦秋梅强装坚强的样子,想到她以往对自家的好,和素素处的也不错。
这才看向秦秋梅,郑重地点了点头:“行,这个忙我帮了。”
“这次去港岛,我会留意打听一下这个‘荣盛贸易’和你丈夫……哦,前夫的消息。”
“如果能联系上,我一定把话带到,把东西交到他手上。”
秦秋梅闻言,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赶紧低下头,用手背擦掉,连声道:“谢谢!谢谢你富贵!我……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才来麻烦你的!这事……这事压在我心里太久太久了……”
王素素连忙递过手绢,轻声安慰着她。
陈凌心里叹了口气。
时代变革的浪潮下,这样两地分隔、最终劳燕分飞的故事并不少见。
赵玉宝还嘲笑郑绍秋这方面做得差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