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破散。
女子执剑者的最后一笑,化为无数气泡,藻草蔓延。
元的神情有些悲伤,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河底,缓缓行了一礼。
“是我该谢谢你才是”
“阿宁。”
“谢谢你,给这个世界留下希望的种子。”
紫匣打开的那一刻。
宁奕终于知道了,元口中所说的“重要东西”,是什么。
那是这世上尚未明确具体方位的最后一卷天书
空之卷!
那卷天书,与自己以往寻觅到的天书都不同。
这是馈赠。
自己在触碰到“空之卷”的那一刹,整卷古书无需炼化,便直接融入了自己的身躯,就像是这本就是自己的物品。
又或者,这是至亲的礼物。
能够给出这样馈赠的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
只有,那个人。
宁奕的呼吸变得紧张起来。
他小心翼翼,将神念完全浸入这枚紫匣之中。
对他而言
紫匣里,还有比“空之卷”更重要的东西。
他感受到了一缕温暖的剑意,与天都长陵里所见到的那一封书信气息一模一样。
一瞬间,宁奕眼眶便湿润了。
那缕剑意是自己母亲留下来的“信物”。
怪不得。
元第一次见到自己,就对自己如此照拂。
原来元早就认识自己的母亲。
漂浮的神海世界内。
宁奕伸出一只手,触摸那一缕缭绕的剑意
意识恍惚。
像是触摸到了一面巨大的镜子。
镜面翻转,宁奕来到了一片广袤草原。
天光温暖,春风柔和。
这里的一切,都温柔到了极致。
宁奕低头凝视着自己的双手,他像是回到了稚童时期,蓬头垢面,一袭破烂衣衫,还结着冰渣子。
他的面前,静静立着一袭黑袍。
那女子背对着自己,衣袍被风轻轻吹起,复又落下。
她站在光中,缓缓转身。
她就是光本身。
女子的面容,流淌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天光,她笑起来的样子美极了,身上的时间似乎定格在了二十岁这是人一生最美好的年龄,也是她留下这一抹剑意的“时刻”。
宁奕“短暂”的二十年人生,已经吃了太多太多的苦。
除了丫头。
无人知晓,他在西岭挨了多少饿,遭了多少打,被讥讽,被嘲笑因为他是一个没有娘的孩子。
没有娘的孩子,所以活该被打,被欺负。
没有人会替你出头。
没有人会在乎你。
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除了娘亲留下的那枚骨笛,便什么都没有了。
西岭的记忆里,只有冻彻心扉,直抵骨肉的大雪。
因为受过太多委屈,所以走出西岭后,便再也没有人看到少年脆弱的一面。
他也怨恨过,也愤怒过可是当真正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
西岭记忆里的漫天冰雪,被温暖天光所融化。
坚强也不复存在。
圣洁的草屑被微风吹拂,神念摇曳,黑袍女子缓缓蹲下,她轻轻将宁奕揽在怀中,然后声音极缓地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没能陪伴你一起长大。
是我一生的愧疚。
宁奕喉咙颤抖地厉害,他努力想要开口,声音却不断打颤,不断凝固,始终卡在那里。
一缕气息,紊乱摇晃。
女子轻轻以嘴唇印在稚童额头。
在这片神念世界里,稚童缓缓闭眼,面颊被两行热泪打湿。
他声音极其沙哑地开口,终于念出了那一个字。
“娘。”
女子笑着闭上双眼,同样笑出了泪水。
她声音极轻地诶了一声。
“有娘在,谁也不能让你受委屈。”
这一缕剑意,猛烈地迸发。
白帝面色惨白。
比大雪还要惨白。
他的眉心,浮现一缕血色。
象征着无量之重,足以压垮一整座灞都城的“芥子山”,咔嚓一声,从中断裂。
连带着白帝的眉心,一同裂开一条连绵的血痕,让白帝变成了一个猩红的血人。
从修行至今,他从未受过如此惨烈而又严重的伤势,而万不可想象,这道伤势,仅仅是由一道剑意递斩而引发的。
这是一道酝酿了不知多少年,等待自己不知多少年的“剑意”。
白帝面前。
那个被空间禁锢的人族剑修小子,被剑意完全释放,触发了“空之卷”,直接挪移送走,整个人的气机,消失在了感应当中。
中年白袍儒士缓缓扭头。
那座巍峨不倒,悬浮于天坑一尺之上的灞都城,在自己身后,被一缕剑意,斩开龟壳山河破碎,城池倒开。
一座灞都城,被斩成了两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