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头跑,意味着更累,更操心,在家的时候更少。
“我……我能帮上什么忙吗?”她问,声音很轻。
陈峰转身看着她。
女人仰着脸,眼睛里映着厨房的灯光,亮晶晶的。
“你把家里顾好,把音像店管好,就是帮我大忙了。”他说,“妮妮和小杰还小,家里离不开你。”
沈雪凝低下头:“可我总觉得……你一个人在外头拼,我在家享福……”
“谁说你享福了?”陈峰笑了,“带两个孩子,管三家店,这叫享福?萧姐都说了,你管账比她还细。”
“那不一样……”
“一样。”陈峰握住她的手,“咱们是两口子,分工不同,目标一样,把这个家过好,把日子过红火。”
“等我在广州站稳脚跟,全家一起过那边团聚。”
沈雪凝的手凉凉的,陈峰的手热。
两只手握在一起,温度慢慢传过去。
“行了,不说这些了。”陈峰松开手,“妮妮作业写完了没?”
“还没呢,光顾着看电视了。”
两人走出厨房。
妮妮果然还趴在沙发上看电视,作业本摊在茶几上,只写了两行。
“妮妮,写作业。”沈雪凝说。
“马上马上,这集看完……”小姑娘眼睛盯着电视。
陈峰走过去,拿起遥控器,“啪”一声关了电视。
“爸爸!”妮妮抗议。
“写作业。”陈峰在沙发上坐下,“爸爸陪你写。”
妮妮撅着嘴,不情不愿地拿起铅笔。
陈峰坐在旁边,看女儿写字。
八岁的孩子,字写得歪歪扭扭,但很认真。
铅笔在田字格上划出沙沙的响。
沈雪凝收拾完厨房,也坐下来,拿起毛线活。
她在给陈峰织毛衣,深灰色的,织了一半了。
毛衣针在她手里飞快地动着,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客厅里很安静。
只有挂钟的嘀嗒声,铅笔的沙沙声,毛衣针的碰撞声。
妮妮写完一行字,抬头看陈峰:“爸爸,广州有大熊猫吗?”
“有啊,动物园里有。”
“那我能去看吗?”
“等爸爸在广州站稳了,接你和妈妈弟弟过去,咱们一起去看。”
“拉钩!”
又拉钩。
沈雪凝在一边看着,笑了:“你爸的钩都快让你拉完了。”
写完作业已经八点半。
沈雪凝催妮妮去洗漱睡觉。
小姑娘磨磨蹭蹭地刷牙洗脸,又非要陈峰讲故事。
“讲个短的。”陈峰坐在女儿床边。
“讲孙悟空!”
陈峰讲了一段孙悟空大闹天宫。
讲到一半,妮妮的眼皮就开始打架。
讲到蟠桃会时,小姑娘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
陈峰给她掖好被角,关了台灯。
回到客厅,沈雪凝还在织毛衣。
电视开着,声音调得很小,在放晚间新闻。
“睡了?”她问。
“睡了。”陈峰在她旁边坐下。
新闻里在播经济消息。
浦东开发进展顺利,深圳特区又有新政策……
播音员的声音字正腔圆,在安静的客厅里回荡。
沈雪凝织完最后一针,把毛衣拿起来在陈峰身上比了比:“袖子好像短了点。”
“没事,能穿就行。”
“那不行,拆了重织。”沈雪凝说着就要拆。
陈峰拦住她:“别拆了,就这样,挺好的。”
沈雪凝看他一眼,没再坚持。她把毛衣叠好放在一边,关了电视。
客厅里彻底安静下来。
“厂里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沈雪凝问,声音在寂静里显得很清晰。
“先恢复生产。”陈峰说,“设备已经在联系了,芯片也有门路,三天,我要让生产线转起来。”
“然后呢?”
陈峰的声音很平静,但里面有种冷意,“那些该付出代价的,一个都跑不了。”
沈雪凝看着他。
灯光下,男人的侧脸线条硬朗,眼神很沉。
她知道,这样的陈峰,是动了真怒了。
但这两年已经很收敛了,早些年,拿着刀冲出去都可能。
身份不同,身价不同,做事方法也不一样。
“你……小心点。”她说,“有些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我知道。”陈峰握住她的手,“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他的手很暖,掌心有茧子。
沈雪凝反握住,用力捏了捏。
“睡吧。”她说,“明天还得早起。”
“嗯。”
洗漱完躺到床上,已经快十点了。
沈雪凝关了灯,屋里暗下来。
月光从窗帘缝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银色的线。
陈峰平躺着,睁着眼睛。
脑子里过着一件件事。
设备、芯片、生产线、马老六、韩世杰……
“峰。”沈雪凝在黑暗里叫他。
“嗯?”
“广州那边……要是太难,就算了。”她的声音很轻,“咱们在江州也挺好,有房有车,日子够过了。”
陈峰侧过身,在黑暗里看着她。
月光勾勒出她的轮廓,柔和,温暖。
“不够。”他说。
“什么?”
“不够。”
陈峰重复了一遍,“现在这样,还不够,我要让你们娘仨过上最好的日子,要让妮妮和小杰要什么有什么,要让你走到哪儿都被人高看一眼。”
沈雪凝沉默了。
她伸出手,在黑暗里摸到陈峰的脸。
“我现在就很好。”她说,“真的。”
“我知道。”陈峰握住她的手,“但我想给你更好的。”
沈雪凝不说话了。
她往陈峰怀里靠了靠,把头埋在他胸口。
陈峰搂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夜很深了。
远处传来火车汽笛声,悠长,空旷,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陈峰听着那声音,想起很多年前。
也是这样安静的夜,他躺在破木板床上,听着火车声,想着明天的饭钱在哪。
那时他觉得,能吃上饱饭,就是天大的福气了。
现在,他有房有车有事业,可心里装的事更多了。
但这就是他要走的路。
从重生回来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这条路没有尽头。
只能一直往前走,往上走,走到最高的地方,走到没人能欺负他们,走到……
他闭上眼睛。
怀里,沈雪凝的呼吸渐渐均匀,睡着了。
月光慢慢移动,从地板移到墙上,最后消失在黑暗里。
窗外,夜色正浓。
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