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哽咽着,再也难以忍受地开了口。
妈妈。
我怕。
妈妈微笑着,张开怀抱。
“你在做什么?”
阿南怵地一下惊醒过来,他回过头去。
刚才好像听到了人的声音,是自己听错了吗?
声音再度传来,是一个凛然的声音。
“你受伤了吗?”
阿南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浮现在视野中,那是一个无论衣服还是面孔,就连长长的头发都是雪白的,仿佛是从苍白的火焰中走出来的女人。
她就站在刚刚发生过崩塌的悬崖上面,凛然而肃穆的黑塔下,像是一朵圣洁的白莲花。
“你要是再在这里待下去,会死的。”
“到上面来吧。”
阿南从废墟中站起来,绕过崩塌的山林,跟在女人身后。
他想要仔细地看她,可只是微微抬头,眼中就会传来一阵刺痛,腹部的伤口似乎也在微微发热。
黑塔在他眼前矗立着,仿佛亘古就在这里,当他注视着的时候,塔身会变得虚幻,好像海市蜃楼,又像水中的倒映。
“你能看到吗?”
女人的声音传来,把阿南的思绪拉回来,他觉得刚才自己好像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另一个时空。
“是它吗?”
阿南指了指眼前的高塔,声音有些颤抖。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他觉得自己这样的动作似乎是大不敬的,是亵渎神灵的。
女人没有说话,沉默的行进着。
她住在离高塔不远处的沼泽边上,是一个没有人的小村庄。
女人所住的是一间从外表看上去破烂不堪的小屋,但只要进到里面,就会发觉小屋清扫得很干净,通风也很好,地炉中的灰烬还是新鲜的,不管餐具还是被褥,都整洁有序。
在女人的示意下,阿南躺在床铺上,躺上去便闭眼睡过去。
一睡便是好几天。
有时阿南在高烧造成的昏眩中,会感觉到手的温暖,那只手在自己的腹部抚摸着,安抚着在剧痛和酥麻不断交替的伤口,会为他更换枕头的位置,测量他的温度,把温热的湿布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腹部传来难以忍受的酥麻感让阿南醒了过来,他睁开眼,墙壁边上放着几个木偶,木偶的形状说不出来的怪异,甚至可以说只有病态的想象力才能构思出。
木偶像是章鱼躯体上刻着一个扭曲的人类脸庞,遍覆触须。
每个木偶前面都放着一个杯子,里面还残留着蜂蜜,几只苍蝇嗡嗡的在边上飞。
阿南回想起舌尖触碰到蜂蜜的触感,食欲就不由得涌上来。只是因为腹部再次袭来的疼痛而消散掉了,他用力地咬紧牙齿,忍住不发出声音,静静等待着疼痛过去。
女人有时候会离开小屋,但在太阳落山之前,又会带着水、食物回到这里。
高烧迟迟不退的阿南意识朦胧,他用偶会清醒的头脑思考着,距离这里不远处就到了东国边境,那里有村子,有人,并且安全。
为什么白衣女人却孤零零的一个人住在这里呢?
女人对他说话了。
“喝了这个。”
黏稠腥气的液体从半片竹片中滑落,阿南含了一口,那是一种说不出是苦还是甜的,带着鱼腥草的味道。
喝完之后,就会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流进身体,闭上眼睛能看到一些五彩的光带,阿南觉得很熟悉,但却不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
半遮掩的窗户偶尔会传来腐臭的味道,阿南想到这座小屋就在沼泽的边上,应该是沼泽特有的气味吧。
或是尸体的味道?
阿南有些不敢断定是不是沼泽气味还是自己身上发出来的,每当他想到这些时,女人就会端来那种黏稠的液体让他喝下去。
女人似乎有读懂人心的能力。
终于在某个深夜,阿南的疑问达到顶峰,他问女人,“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女人并没有回答,而是拿起一把生锈的bs,在他的手腕上轻轻划了一刀。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反而感觉很清凉,混沌的思绪似乎都变得清醒了许多。
他清楚的看见bs上刻着一些繁杂的花纹,他看不懂,但只要注视得太久,思绪就会开始飘忽,整个人陷入一种绝望的深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