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高明组织了一下语言,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
“叶专家你也知道,我曾因为擅自跨辖区逮捕御厨贞邦,违反了内部纪律规定,被处分降职到了新野署……之后能找到敢助,确认他性命无碍,已是万幸,以当时的处境,我没办法长时间逗留在山梨县的医院……”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很快又转为凝重:
“不过,我一有时间,还是会去医院看一看敢助的情况。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在敢助苏醒后的第一个晚上……通常情况下,林警部补每天都会在医院里待很长的时间,只有那天晚上,他刚好被公务耽搁了。”
被公务耽搁?
也就是说,这是诸伏高明查证过的消息。
叶更一一边评估信息的准确性,一边听诸伏高明继续说道:
“就在那天晚上,我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摸到了敢助的病房外。那个人戴着帽子和口罩,身形……我虽然不能完全肯定,但大致轮廓与林警部补有几分相似,他非常警觉,还不等我靠近就离开了。”
“……”
叶更一静静地听着,黑色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只是用点头的动作示意诸伏高明继续。
“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场,对方又疑似是冲着敢助来的,所以我没有贸然去追,而是去病房内确认敢助的情况。”
诸伏高明深吸一口气:
“事后,我旁敲侧击地问过林警部补,也找了他的同事,那晚他们确实在执行一项监视居住的任务,但……在任务间隙,每一组的成员都有休息时间。”
“你的测试结果是?”叶更一问。
“时间很充裕,就算不使用交通工具,仅靠步行,在规定的休息时间内从监视居住的地点往返医院,也绰绰有余。”
诸伏高明看着叶更一,见他并没有进一步发表意见,只好主动问道:
“叶专家,你说……这真的只是巧合吗?在一个林警部补恰好不在的晚上,出现了一个与他身形相似的人,如今,调查当年案件的鲛谷警部又遭遇了不测……”
“问题在于,假设那晚的人确实是林警部补,那么他前往医院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叶更一略一沉吟:
“对了,你刚才说……那是‘大和警官苏醒后的第一个晚上’……白天的时候呢,林警部补在哪?”
“白天?”
诸伏高明隐隐抓住了叶更一话语中暗示的可能性,回忆自己当时调查过的信息,随即瞳孔微缩:
“那天白天,林警部补确实也在医院,他知道敢助已经恢复了意识,只不过当时敢助的精神状态还很差,时睡时醒……”
“既然你怀疑大和警官会成为下一个目标……或许,关键就在大和警官苏醒初期,意识尚不清醒时,说过些什么。”
叶更一顿了顿,直视诸伏高明,“前提是,你那晚看到的身影,真的是林警部补。”
这番话的指控意味很浓。
诸伏高明很清楚,叶更一之所以会得出这番结论,是因为自己偏主观的线索提供。
若是自己应下,等同于是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将林笃信列为了鲛谷浩二枪击案的嫌疑人,这也太不严谨了。
一时间他也不好给出肯定的答复。
“……”
叶更一没有再追问,看向前方交谈的几人,一股很强烈的既视感扑面而来。
一个执着于复仇、带着猎枪直闯警察本部的舟久保英三; 一个行为存疑、疑似在关键时间点秘密返回山梨医院对大和敢助行‘不轨之事’的县警林笃信; 再加上一个至今下落不明的鹫头隆。
真要说巧合,他才觉得鲛谷浩二死得‘太是时候’了。
这位警视厅的警部才遇害多久?
围绕着他生前调查的旧案,就已经冒出来了三个具备动机或行为疑点的人……
还真是……经典的三选一配置。
……
……
监狱的会面室内。
一道厚重的透明隔断将这间不大的房间一分为二。
隔断上开着几个带有细密网格的传声孔。
两侧除了两把金属椅和两张木桌外,再无他物。
由于鲛谷浩二生前正在调查与大和敢助有关的旧案,再加上他又是毛利小五郎的好友。
此刻两人都迫切地想要从御厨贞邦口中得到线索。
狱警刚示意可以进入,毛利小五郎和大和敢助便不约而同地快步上前,挤到了靠近隔断最近的位置。
对此,自然没有人和他们争抢。
叶更一、诸伏高明几人跟在后面,留出了观察空间。
不多时,隔断对面的金属门被人打开,伴随着手铐细微的‘哗啦’声响,一名身着青色囚服、身形消瘦的男子在两名狱警的押送下,低头走了进来。
狱警让他坐在隔断对面的金属椅上,将手铐与椅子的扶手相连。
待到狱警走出会面室。
御厨贞邦这才抬起头,露出了那张颧骨高耸,因长期服刑而显得格外阴郁的脸。
“呃啊!”
大和敢助与他对视片刻,突然捂住了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呈现出一种极度痛苦的神色。
“阿敢!你怎么了?”
上原由衣惊呼一声,连忙扶住他几乎要瘫软下去的身体。
“头……头好痛……”
大和敢助呼吸粗重,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快,先扶他到外面休息一下!”
诸伏高明见状,立刻上前帮忙,与上原由衣一左一右架住状态急剧不佳的大和敢助,准备将他扶出会面室。
“诸伏警官,还是让我来吧。”
林笃信上前一步,挡在了诸伏高明身前,“会面的时间有限,还是让我和上原警官带大和警官去外面吧。”
若是没有之前的怀疑,他这样安排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
但此刻,却让叶更一和诸伏高明产生了这场与御厨贞邦的会面或许很难有所收获的念头。
“也好,那就麻烦林警部补了。”诸伏高明压下心中的疑虑,目送三人离开。
门被关上,室内只剩下毛利小五郎、佐藤美和子、高木涉、叶更一以及诸伏高明。
高木涉拿出鲛谷浩二的照片,展示给御厨贞邦,问道:
“你今天上午是不是见过这位警官?”
御厨贞邦瞥了一眼照片,“啊……是有来过一个烦人的家伙。”
“鳄鱼他到底问了你什么!”
毛利小五郎一听,情绪立时激动起来,一把夺过高木涉手中的照片,拍在隔断玻璃上。
鳄鱼?
御厨贞邦还在对这个奇怪的称呼感到疑惑。
就听毛利小五郎吼道:
“快给我老实交代!”
老实交代?
这命令感十足的口吻,险些刺的御厨贞邦破防。
不过……
他在被押解过来的时候就被狱警提醒过,今天来的是警视厅的领导,好好配合说不定能够减刑。
其他的也就算了……
对于一心想要出去找出卖自己的鹫头隆讨要个说法的他,减刑无疑是他的软肋。
御厨贞邦深吸一口气,身体向后靠回椅背,将快到嘴边的脏话转为了一声冷‘哼’:
“哼……还能问什么,不就是10个月前未宝岳的那场雪崩吗。”
他顿了顿,还是难以压下那口被审问的恶气,“他问我当时有没有看到,除了我和那个瘸腿独眼警察之外的其他人。”
“所以你到底看到了谁!”毛利小五郎急切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