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还嘱咐,以后上朝时,所有六十岁以上官员皆赐座?
我的天,幸福来得太突然,简直要激动哭了。
然而,还未哭,长公主监国第五日,便拿出帝王圣旨,宣读自今日起,所有农户皆可自由出行,取消只能在百里之内生产、活动的限制,并因此更改户帖,只写姓名、出生年月日,出生地及新增编号,其他附加内容一概抹去。
此事将全国广发通告,布政使、城主、县令、村长,要层层传达,让所有民众都知晓。
抗旨不作为者,贬官为民,永不录用。
百官面面相觑,有些惊慌。
很显然,一旦旨意落实,那些任由他们驱使、私役的佃户,就能因不满而改换门庭,去别处谋生。
“这些被惯坏的奴隶主,不会轻易答应,”周不宣淡声道,“反对的官员下场如何?”
“殿下手里握着所有人的罪证,只看需要拿谁开刀,”陈掌柜冷哼,“三名官员当即被弹劾,并搜出铁证,他们无可辩驳,只能哀求。”
“求也没有,”金暮黎悠悠道,“百里钊可不是软心肠。”
这话陈掌柜哪敢附和,只道:“殿下按律办事,一个当场杖毙,两个发配边疆。”
金暮黎心说,没区别,百里钊不会让他们活着到达。
“殿下如此杀伐果断,”魏庭枝道,“以后没人再敢不听话。”
妘宇然疑惑:“你们朝上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么?没有那种热血一上头就开打的武将?”
“有,”陈掌柜道,“但殿下身边的两名护卫都是高阶紫灵士,他们打不过。”
“呃……”妘宇然缩了缩,“当我没说。”
谁会知道打不过还去送死啊。
尤其是权柄在握的狠角色。
“出了奸细事件后,太监也没了威胁,只能靠皇家生活,”魏庭枝分析,“陛下闭关也影响不了什么。”
“自然,”周不宣笑道,“若非殿下开口,那些近身伺候的太监到现在还都被百里赓小心防着。”
魏庭枝心说百里钊的手段确实了得:“既如此,伺候长公主,便和伺候陛下没什么不同了。”
周不宣笑而不语,片刻后道:“能不能帮我传书各掌柜,请他们帮忙看看所在地的落实情况?”
魏庭枝点头:“可以。”
妘宇然盛碗枸杞老母鸡汤递他面前:“天天早出晚归,都瘦了。”
周不宣忙道:“如何?是不是已经选好了?”
“没,”魏庭枝喝口汤,“但已不负所托,定下其中一个地方。”
周不宣心情更好,待他把汤喝完,才道:“你想多选几处?”
“是,在下认为,分三处最好,”魏庭枝道,“京郊一处,阵法山庄附近一处,暮黎山庄附近一处。”
周不宣略略一想,便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咱宇然看中的哥哥。”
“那是,”妘宇然立马骄傲,“好歹我也积了两辈子智慧!”
“确实,”金暮黎乐,“好大的智慧。”
“……”妘宇然蹙眉,“为啥你一笑,我就觉得我像假的?”
“假的?哪里假?”周不宣憋笑掐他,“机器人还是橡胶?”
“哎哎哎,说话就说话,咋还动手动脚,”被碰到痒痒肉的妘宇然扭躲大笑,“啊哈哈,啊哈哈,别闹哈哈,摔着小宝儿哈哈……”
虽然那家伙无论怎么着都把崽崽儿抱得死紧,周不宣还是住了手,并倒茶:“魏公子辛苦了!”
金暮黎扔出几张户帖,手里又凭空多瓶红色液体:“累时解解乏。”
随后叮嘱,“只能喝一口。”
妘宇然抢着接过,单手转瓶身,颠来倒去看,乐滋滋道:“肯定比皇家出品还高级,高很多倍。”
说罢,递给魏庭枝:“你瞧瞧。”
魏庭枝先道谢,才细看。
周不宣也知定是好东西:“有点像果酒。”
金暮黎任由他们猜测。
到饭局结束时,又掏出一把红泡刺藤球似的深色鲜果:“好好修炼,别把精力全用在赚钱上。”
抛给周不宣时,她道:“想保全自己,唯一方法就是超越百里赓,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高手。”
周不宣感激地躬身道谢。
甜言蜜语万万句,都不及实际行动一次。
她没想到,除了爹爹,真正关心她的人,居然是这只神兽。
妘宇然抱着崽崽儿跑去蹲身蹭:“姐姐,你是我亲姐姐!”
“少攀亲,”金暮黎四指杵他脑门子往外推,“六个月内成不了青灵士,等着吃屎。”
周不宣噗的笑出声。
“书店有人打理,不用我费心,”妘宇然立即道,“我保证后面除了跟宝宝一起吃饭,其余时间全用来修炼。”
“那就改午时聚吧,”金暮黎缩短时间,“吃完就散,不喝茶。”
妘宇然傻眼。
周不宣的屁股动了动,终是未反对。
魏庭枝也没出声。
于是,次日起,妘宇然开始往最近紫螺树下驻扎,快十一点时,快速往酒楼或茶楼跑,午饭后再回来,闭目练到深夜,原地睡觉。
周不宣也调整时间,上午去医院带徒坐班,午时前离开,饭后至深夜,都在树下帐篷里打坐。
魏庭枝要亲去阵法山庄附近考察,便让吴憾抽拨两队人马,轮流保护三公子,日夜不得懈怠。
百里钊得知周不宣夜宿紫螺树下,为了让她静下心,真的能做到不掺和皇子造反,便将四峰峰谷里的二把手~~青蛇调来,和傅常生一起,共担暗中守护之责。
至于白天,自然是远亲不如近邻,免费蹭魏府护卫用。
顺带之事,不仅魏庭枝满口答应,连妘宇然都拍着韩护卫肩膀传授讨好经:“别说我没提醒你,这可是惠民医院院长,阴爪鬼医,能不能抓住机会给她留下好印象,在遇上事儿的时候救回小命,就看这段时间表现咋样了。”
韩护卫深感有理,但且无语:“那若您俩同时出现危险,属下该先救谁?”
妘宇然看白痴般瞅他一眼,扭身走人。
“脑浆子是不是被狗舔了?”另名茅姓护卫低斥,“少东家付咱工钱,让守他的眼珠子,你说先顾谁?”
“我知道,”韩护卫反驳,“就是觉得教我们巴结周院长有点奇怪。”
“不就是好心好意为咱着想么,有啥奇怪,”茅护卫嫌弃道,“换成别家主子,管你破事死活。”
“是是,茅哥我错了,您别生气,一会儿我多值半个时辰,算我不懂事的小惩。”
“你小子,真是……”
两人嘀咕片刻,便保持安静。
妘宇然吃下果子,摒除杂念,很快入定。
长公主监国第十五日。
正与众臣议政,忽报京郊酬勤皇庄出事。
一夜之间,负责管理皇庄的太监、旗校、跟随死了三十多人。
长公主大怒,立令锦衣卫督查此案,待抓到凶手,严惩不贷。
可结果,罪魁祸首却是毒蘑菇~~他们闲来无事,打些野味,烧烤的同时,炖锅蘑菇汤。
谁知,采的竟是没有可疑气味或味道、看上去极像可食用的毒蘑菇。
为了查清案情真相,锦衣卫特请惠民医院院长周神医前往鉴别。
周院长看过现场锅里没吃完的蘑菇后,又找到两颗被中毒者打翻、没来得及入锅的蘑菇,断定正是外貌相似、有毒和无毒极易混淆的褐黑蘑。
死于自采毒蘑菇的案情一发布,蠢蠢欲动的各方悄然熄火。
准备大肆哭闹、加倍报复的死者家属,也没了对象。
虽说此案相当于自杀,赖不着谁,但长公主还是下令特发抚恤金,以慰活着的人。
这一举动,被部分不知内情的学子称为善心。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事,抚恤金发下第二日,死者家中便被盗贼洗劫一空,连个碎银渣都不剩。
偏偏,上告时,所有家属都不敢吐实情,毕竟,有太多见不得光的财物,不能被知晓。
可瞒着瞒着,还是暴露。
死者生前擅作威福、肆行武断的各种恶行被百姓揭发,他们不相信县衙,直接聚在刑部门口。
长公主难以置信,命彻查。
三日后,四处走访然后缉拿的锦衣卫将详情禀报:负责管理皇庄的太监、旗校等人沆瀣一气,不仅逾界强霸民田,还在经过皇庄的路上起屋盖房、搭桥立关,私自收取来往费用,山匪般抢夺民财……
产业既失,税粮犹存,没了田地的农民本就衣食无着,偏还要继续付租纳粮,徭役不少半分。
被逼之下,饥寒愁苦的人们或连同儿女一起卖身为奴,或趁夜逃走,沦为流民与贼寇。
随着案情大白,长公主会像斩杀皇亲国戚一样秉公处置、绝不手软的言论快速发酵与传播,参与活动的受害百姓越来越多,被迫缴纳买路费的商人也有部分加入进来。
果然,这回,衙门里的人,不敢再强行驱逐、包庇懈怠,不仅死死隐藏自己眼中的看不起,还把他们迎进公堂,代笔写下诉状。
事情闹大,不仅朝堂上下无人不知,连京都市民都无人不晓。
到此地步,能力再大,也纸包不住火,压不下。
长公主下令继续查,无论皇庄管事们的背后有何靠山与倚仗,都给揪出来。
毕竟能进皇庄捞油水,其身份都不会简单。
御史刘乔等人的下场,众官历历在目,长公主眼中的冷酷与杀伐,对政务的熟悉练达、措置裕如,让人再也无法生出“乡野穷品”的想法。
这哪是来自宫外的土姑娘,分明是皇上亲自培养的摄政王。
于是,惯会见风使舵、趋利避害的涉案大臣,没一个引咎自责,伏阙待罪,反立即选择弃卒保车。
远房亲戚怎么了,血缘拐了几道弯怎么了,一旦重刑之下受不住,疯狗般将他们死咬不放,让长公主知道自己常年收受好处,就她那毫不留情的心肠,不死也要扒层皮。
“可惜了,”妘宇然叹气,“这么好的机会。”
“即便查下去,也伤不了那些人的根本,”周不宣道,“事情都是管家或其他下人做的,官员没有亲自沾手,即便降罪,也死不了。”
“而且太监最大的依仗其实是皇帝,”金暮黎道,“背靠这么大的山,欺压百姓、鱼肉乡里很正常。”
“啊,所以查来查去,最后还是雷声大,雨点小?”妘宇然有些气恼,“明明那些银子都进了个人私囊,大家告半天,却白忙一场?”
“不白忙,”魏庭枝安慰道,“腌臜玩意儿都死了,家属也遭了殃,巧取豪夺这么久,却落得人财两空,且良田也还给乡民,并每家每户补偿耕牛一头、谷种三十斤,外加十两银及各种务农工具。”
“最重要的是,通过大换血,皇庄管理权落到了百里钊手中,”金暮黎看向对面,“如今,管事人的挑选,又由周不宣说了算,嘿……”
周不宣微笑抿茶。
谁能知晓,那份毒蘑菇,其实是百里钊的人偷偷换下的?
天衣无缝的策划,合情合理到任何人都想不到其中大有文章。
“不让你火上浇油、扩大叛军,便四处寻摸机会给予补偿,”金暮黎叹道,“这份好,真是没的说了。”
“虽然理由有点牵强,什么周神医能识人健康与否、鉴别应聘者是否真懂如何辨别有毒食物,但……”魏庭枝笑道,“只要到得彼岸,便是可行之通途。”
“哈,我突然有个想法,”妘宇然灵机一动,叫道,“咱们不如多买一块地,就选皇庄旁边!”
金暮黎挑眉。
周不宣想了想:“似乎可行。”
“肯定可行,”妘宇然相当自信,“咱把皇庄周围所有田地都买下,免租三年再用低租金请农户耕种,这样,他们不但不再受欺负,还能毫无压力,让生活有奔头儿。”
“行,可以,好主意,”周不宣连赞三声,露出笑容,“那就交给魏公子一同办理,放在~~”
“放我名下吧,”金暮黎主动开口,“皇帝的产业,势力比较强,没我亲自镇着,以后时日久了,还是会出事。”
周不宣喜出望外:“好好,对的,还是雪麒大人虑事周到!”
魏庭枝见她激动得语无伦次,便也积极道:“明日先办这桩。”
“就用金暮黎的名字,”金暮黎道,“再弄座小庄园,算我产业。”
妘宇然立即道:“你要过去住吗?”
“偶尔吧,”金暮黎不确定,“总得有个根据地,不然那么多地产,连个主家都没有,外人只会觉得匪夷所思。”
“啊,”妘宇然愣了愣,“可……不是说房子空久了不好么?”
“那就你俩都住进去,”金暮黎很干脆,“别弄太大,够住就行。”
“没问题!”妘宇然乐了,“咱们一人两间,再盖九座婴儿房!”
金暮黎:“……”
周不宣竟十分赞同:“盖大一点,免得他们长大后变身把屋子捅破。”
金暮黎:“……”
魏庭枝补充:“要大,且高。”
金暮黎:“……”
你们三个商量得火热,却把我这个当事人撇一边,礼貌吗?
待到终于收了声,金暮黎才问:“把我名下土地分成三大区域,是为了将来百里朝亡国时,百姓能有一栖之地吗?”
“是,”虽然这话传出会被视为妖言恶语、大逆不道而被杀头,魏庭枝还是毫不担忧地承认,“大厦将倾,非一木所支,再如何忠肝照日,也无法善其后,但若提前布局,出现几座战火不敢燃及之地,为百姓提供庇护,无论政权被谁抢夺,都能化解部分危机。”
周不宣点头:“起码能保留火种,不致灭绝。”
“绝种不至于,”金暮黎笑道,“上古人皇脊梁骨如树如石,又正又硬,哪怕后人变怂,也有顶天立地的个别,让人界继续生存、运转。”
“那就更要为其谋划,添加助力,”魏庭枝拱手,“多年以后,我们都将化成白骨,风雨狂沙、天灾兵祸时,还请雪麒大人多多照拂。”
金暮黎瞧他一会儿,又瞥眼墙面新换上的磅礴野景图,才轻轻叹息:“若知有你这样目光超前、谋划深远的先人,后辈当倍受激励。”
魏庭枝惭愧摆手:“一介贱商,何来至伟。”
“英雄不问出处,流氓也能成为大旱之云霓,”金暮黎起身,“今日到此为止,都抓紧修炼,尽快提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