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恩仁被吴大器这高声一叫,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苦笑答道:
“我是在想岳阳楼上耳边所闻的传音密语,究意是谁所发?”
吴大器笑道:
“择人专注的传音密语,使第三者无法与闻,自然细若蚊哼,你不是业已说过听不出究是生张?抑或熟魏?此刻,事过境迁,却又伤起这种必无结果的脑筋则甚?”
鲍恩仁道:
“我是忽然想起,语音属谁虽不可辨,但在无意之间,却仍有蛛丝马迹可循。”
吴大器问道:
“什么蛛丝马迹?”
鲍恩仁伸手摸摸自己鼻尖,扬眉笑道:
“我因作了三只手的买卖,故而极少以本来面目对人,南北东西,随缘萍转,几乎随时皆倚仗自认尚称精妙的易容手段,变换形貌!故而,江湖中,知晓鲍恩仁三字者尚多,但知晓鲍恩仁究竟长得是副什么佬佬不疼,舅舅不爱的德行之人,却不会超过十个”
吴大器杯中已空,又自行提壶斟酒,并向鲍恩仁点头说道:
“我相信你的话儿,这样一来岳阳楼上对你作耳边密语之人,便该有范围了!”
鲍恩仁苦笑道:
“不单有范围,范围还极为狭小!但苦的就是我居然在狭小范围里,找不出正确答案!”
吴大器道:
“范围小到什么程度?”
鲍恩仁答道:
“小到这传音发话之人,必然熟悉我与俞惊尘老弟结交,并对他十分关切的这段故事!”
吴大器深以为然地,颔首说道:
“对,知晓此事之人,数量的确更少,譬如:霍出尘、蔡昌、班小平、花寒玉”
话犹未毕,突又失声叫道:
“咦!奇怪,这些全是死人,他们还会生出鬼门关,再上岳阳楼么?”
鲍恩仁苦笑道:
“深知此事的,除了你所说的四个死人之外,还有四个活人!”
吴大器一怔,把举到口边欲饮的酒杯,停了下来,目注鲍恩仁道:
“四个活人?那四个活人?”
鲍恩仁屈指计道:
“身带黑钩毒蝎,被俞惊尘所痛恨的柳明珠是第一个,当事人圣剑书生俞惊尘是第二个”
然后指着吴大器的鼻尖,和自己的鼻尖,缓缓说道:
“你是第三个,我是第四个!”
吴大器一声怪叫道:
“死人除外,你我除外,范围小得只剩下柳明珠与俞惊尘了!”
鲍恩仁叹道:
“范围再小也没有用,你敢确定是柳明珠?抑或俞惊尘么?”
吴大器道:
“是俞惊尘!”
这句相当肯定,而回答得颇为迅速的话儿,有点出于鲍恩仁的意料之外,他目注吴大器道:
“吴兄,你这种推断,有根据么?那岳阳楼上的青袍道人,若是俞惊尘所扮,他为何还要说出俞惊尘或在君山有难之语?”
吴大器道:
“我正是从这句话儿上,获得灵感,换句话说,这也就是我的推断根据!”
鲍恩仁看他一眼道:
“吴兄请抒高论!”
吴大器道:
“要推事理,先立假设我认为不论俞惊尘是否痛恨柳明珠?那位柳明珠姑娘,必对俞惊尘十分有情,鲍兄请衡断一下,这假设能否成立?”
鲍恩仁笑道:
“咦,你叫我鲍兄,不叫我老偷儿了?无须衡断,你的这项假设,绝对可以成立!”
吴大器笑道:
“女孩儿家多半比男子痴情,尤其眼高于顶,轻易不肯假人词色,真有绝代容光的巾帼英雄,一旦对人生了爱苗,必更天昏地黑,海枯石烂地,爱得异常强烈!那青袍老人若是柳姑娘,既知俞惊尘有难,早就不顾一切艰险,奔往君山,与心上情郎,同生共死,不会坐在岳阳楼上,与岳阳三鸟饮酒,并以蚁语传声,向你说甚俞惊尘在君山有难的风凉话么?”
鲍恩仁静听完,表示完全同意地,向吴大器一挑拇指说道:
“高明,的确高明!吴兄讨论,析理入微,推情极细,我也觉得那岳阳楼上的青袍道人,不是柳明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