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月白永远没法忘记,那层层叠得的封印和结界之下,藏着的那个可怕的东西。
那一年,他学艺十年届满,依着掌门一脉的规矩,师父将带领他们师兄弟前往于渊,将于渊中的那只魔,告知给所有弟子。
那一天,他们围坐在师父周围,听着师父讲述掌门一脉自古承袭下来的使命与责任。每一个师兄弟脸上都散发着坚毅的光,当他们发现自己的肩头担负的是这天下苍生,他们就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意义和责任,一股自豪从心底升起,这群少年人显得生机勃勃,他们年轻的脸庞上对自己的未来写满了憧憬。
然而,背后那巨大的深渊上方,光环缭乱的结界和封印发出一声清脆的咔擦,打断了师父的讲述。
每个人心头都升起警兆。
他们掣剑在手。
所有人都屏息盯着剥落的结界光辉,破碎的封印后边,走出了一位残破的剑手。
他,或者说“它”,身上仅裹着几绺布条,风一吹便荡起,露出他黑色的没有皮肤覆盖的虬结的筋肉。它的脑袋耷拉到胸口,身躯上有许多的破损伤口,其中流淌着黑色的粘稠液体。他的躯体扭曲怪异,似乎仅仅是将已经折断的手足蛮横地拼凑回躯干上一样,左右不称,上下不齐。
他手中提拉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他的脑袋很小,头顶的毛发稀疏,面孔犹如恶鬼,橘红的狞亮的双眼,尖牙外翻,嘴角挂着黑色的涎水,边前进边往脚下滴落。
这,就是魔?
祁月白第一次对魔有了印象。
但是身旁的师父对着那个黑色的持剑怪物却轻轻念叨出了两个字。
“师兄”。
祁月白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师父的确是冲着那黑色的怪物叫了一句师兄。
周围的师兄弟们似乎没有人留意到,他们已经挥剑扑向了那只怪物。
祁月白没有动,他扭过头,在看着师父。
师父抬了抬手,像是想要阻止师兄弟们,但是他终于没有那么做。
就在师父犹豫的当口,那边厢,那从于渊中走出来的怪物,已经挥剑将一名弟子斩为两段。
虽然变成了一个怪物,但是它,曾经也是师父的大师兄,也是掌门,它甚至强过师父很多。
祁月白听见师父大声命令师兄弟们撤回来,
但是来不及了,那个黑色的怪物仰天长啸,祁月白瞪大眼睛看着无数柄黑色的利剑从天而降,他那些刚才还坐在身侧跟他一样满脸憧憬的师兄弟们,被利剑撕成了碎片,一个不剩。
这招式,他熟悉的。
师父教过的,但是师兄弟中,还没有人能够掌握的。
祁月白垮了,他瘫坐在地上。
旁边师父重重一拍他肩膀,迈步上前了。
冲天的剑光飞起,第一次,祁月白见到了师父的剑。
那就是他的身体。
耀眼璀璨的剑光从师父身上亮起,原本昏黑的天空被照成一片白。
下一刹那,一片纯粹的黑色泼上了师父的白色剑光。
是那个怪物。
一黑一白在祁月白的眼前相互绞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