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魂灵分成两面，一面纯净苍白，一面重彩浓墨。”贺影来嚼着苹果，“神也一样。”
“当神明预感到自己的白将要消耗殆尽，它便开始寻觅接班人。”贺月来淡淡道，他扫了在坐三人一圈，“很显然，他选中了我们。”
“我以为只是你……我的弟弟。我以为那只是你的妄想，”贺惊鸿讷讷道。
“人类总是将理所应当的真相幻想成妄想。”贺影来笑，“况且，哥，你根本就没有弟弟。”
“那你们……”贺惊鸿怔然。
“是我们。”贺月来说。
“神明的黑将覆灭它所看顾的人类。它撕破了天，跺碎了地，留下一个烂摊子，交给了我们。”
贺月来。
叫贺惊鸿哥哥的贺月来。
他朝身边的贺影来歪了歪脑袋，“这是神明的使命，职责。上一代的神明制造灾难，是对下一代神明的试炼。很幸运，他并没有掉链子。”
这个“他”，指的是贺影来。
贺影来咧嘴，“也算是运气好，就在刚才，还因为大意让哥从伊甸园落到了地面。嘛，不过还好，天裂被补，地陷已填，凶兽宰杀干净，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接下来，是你的责任。”他拍了拍贺月来，沾满黑色血液的巴掌在贺月来的白衣上留下了两个手印，又明显又刺眼。
贺惊鸿听不懂。
面前的这两个人在说什么？
他叫他哥哥，语声清冷无情，肃穆庄严，这是身为神明的典范？
他叫他哥，带着深沉的温柔和无限的怜惜，这是身为人的慈悲？
那么他呢？他是他自己，可是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这一切虚幻至极，他仅仅像是巨浪中的孤舟一叶，风将他高高扔起，浪将他深深按下，他的呼救声，除了他自己之外，无人倾听。
这一切，究竟是什么？
贺影来站起身来，舒展身体伸着懒腰。
他说：“人的身躯共有三副。贺月来，未来之躯，他接替了神明的职责。我，现世之躯，完成了神明的试炼。你，贺惊鸿，过往之躯。一切的源头都在于你。你是零，你是开始。”
贺月来：“所以当世界走向了毁灭，我们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你。哪怕扭曲你的记忆，篡改了你的曾经。只有你存在，我们才能存在，属于我们的纪元才能继续。”
“这世上从未有过你的双胞胎弟弟。贺惊鸿也好，贺月来也罢，加上贺影来，都只不过是新的神明的过往的躯壳而已。”贺影来说。
“所以，我能够听见你在叹息中呻吟，你难受，你渴求救赎。”
“所以，我们予你拯救，也是自我拯救。”
贺惊鸿闭上眼。再睁开。
安宁的伊甸园消失不见，他们三人坐在街道正中。
人行道上行人熙攘，刺耳的刹车声中，一辆公交车堪堪停在他的背后。
“找死啊！在车路上坐着！”司机伸出脑袋，大声咒骂。
贺惊鸿慌忙起身，撤到一旁。
他回头，贺月来和贺影来，却已消失不见。
公交车上客下客，关车门打喇叭，发动引擎朝前驶去。
前边，风轻吹，阳光灿烂。
信子
“抱歉先生太太，这孩子头部受伤太过严重，能活下来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至于他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唉……”
医生刚走出手术室，他连手套都没有忙得摘下来。
门口等待的那对父母实在可怜，他于心不忍，于是出来告知状况。但是他只能以摇头结束这次谈话。
很快，那位遭受了车祸的孩子被送进了加护病房。
写着患者信息的牌子挂在床脚。患者姓名：贺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