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顾目光炯炯，尽管他们所在的屋子里并没有光源，而且天上的月亮也蒙蒙的照不到什么光亮，但是，在何顾说话的时候，陈易易却明显地感觉到了，何顾的眼光很亮。
一般来说，只有在人精神最亢奋的时候，眼神会真正的“发光”。
何顾在提到自己头发的时候，为什么会亢奋？
何顾接着说：“这么说或许你会觉得很矫情。不过啊，我也好，你也好，像我们这样的人，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不是活着的吧？我记得在很久之前的一天，那时候，我被派出去执行任务。那个时候我还小，刚刚开始独自进行暗杀任务。我的目标是一个女老师……”
何顾突然开始讲述他曾经的往事，陈易易起初觉得有些意外，不过他没有打断何顾，任由何顾继续往下讲。
“我们接到任务之后，不会询问理由，只需要去将目标的生命终结……于是我去了那个女老师的学校，隔着操场的栏杆，远远地观察她。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老师，不到三十岁，她扎着一条很长的马尾辫。她的学生们很爱戴她，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很好的老师。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要去杀死她。但是我知道，我必须去杀死她。”
“所以那天，当她下课离开学校之后，我跟上了她。一直跟到她居住的公寓里，我将她杀死在她的屋子里。过程很简单，因为这个老师就是个很简单的人，杀死她丝毫不费力。但是事后，我重新回到过她的学校。老师也好，同学也好，甚至是她的学生的家长，都对这位老师的死很惋惜。追悼会上，他们的悲痛溢于言表。我能感受到，那个老师，她是个好人。”
陈易易静静地看着何顾。
何顾的神色稍微变得有些暗淡。
“她被许许多多的人记得，她活得很高尚。但是……我却不一样。我杀死她的时候，留的是寸头，毛刺刺的。”何顾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因为寸头凉快，方便，而且丝毫不起眼。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丝毫不起眼的我，杀死了一个受人尊敬的老师。”
何顾突然笑起来，“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的不公平。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愿意花钱，雇佣我们去杀死那样一个好人……但是这件事情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你明白了什么？”陈易易适时地问道。
“杀手，不是人，我们死后，没有人会记得。我们活着，是没有灵魂的。”何顾的声音冷冷清清，就像从他背后投来的月光一样。
“所以，我开始蓄起长发。当头发飘荡的时候，我觉得，我还活着。”何顾说。
陈易易摸了摸鼻子。
潜流渊的每一个人，都是疯子，这一点陈易易早就已经知道了。
何顾说完之后又缩了缩脖子。
他扭头瞧了瞧外边，去拾捡柴火的人还没有回来。
何顾问：“我们俩真就这样蹲在这里？这屋子里没有暖气，冷得慌！”
“你不是浑身贴满了暖宝宝吗？”
“那也不好使啊！我也想烧炕睡觉！”何顾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