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把这天地给换了,迟早有一天,这天地,只属于他和她,他和她,宫玄和月儿的天地……
进了新房,月儿自己掀开了红盖头,这一幕,正好被进来的父母看到。
月儿看着他们,只觉得他们老了好多,这时光真残酷,只是他不知,其中也有囚禁之苦。
昔日帝后,一朝成为阶下囚,日子怎么会能不苦。
不过这对爹娘却在自己的孩儿面前,把一切都瞒好好的,一叶障目,不肯晓得,纸包不住火,不过是终有一天的事罢了……
“你怎么就自己把盖头掀开了呢?!”那母后微笑,却并不惊讶。
月儿望着他们,眼珠子转了一圈,悄悄黯淡,轻声说:“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守过规矩的?父皇和母后还不了解我吗?!!”
“你看起来不开心。”那母后皱眉,担心着,“为什么?”
月儿垂下眸:“父皇,母后,为什么一个人成亲,却不开心呢?”
那父皇和母后对视了一眼,过来人又怎会不知,不过是所嫁的,并非自己喜欢的人罢了。
可是……
他们哪里敢问,她喜欢谁呢!!
“既然成了亲,就要好好的过日子,会开心的。”那母后勉强安慰,只能装作愚昧。
如果愚昧,就可以获得平静,那愚昧有什么不好。
“月儿。”父皇开口,“国政繁忙,我和你母后马上就要下山去了,以后有空,会来看你。”
“那么早?”月儿惆怅,“我们好几年没有再见了,父皇,母后,你们都不在这里小住几天嘛?!难道当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
父皇和母后哭笑不得。
“国政之事,实在耽搁不得,以后有时间,一定会来看你。”皇后不舍地看着月儿。
月儿只好点头,不想让他们担心,努力装一个收放自如懂事成熟的大人,“那父皇母后就去吧,月儿会好好生活。”
“好月儿,我们的好女儿。”
“……”
月儿总算问出口:“那,宫玄哥哥,也一样吗?一样的,不住几天,立刻就走了吗……”
她怎么突然就有一种,被一直以来所熟悉的世界给拒之门外的感觉呢?!!
“月儿,对不起,他自然是要护送我们的,而且,母后听说了,你和他,在这里有流言,他并不宜久待,你夫君想必也是不愿意的,不是吗?!”
“……”
月儿颓然地点了点头,所以,走吧,都走吧,为了维护现在的这个世界。
月儿低下了头,默默地,默默地自我消化。
也许,这就是师傅所说的,成长的代价吧……
“我,月儿,送你们。”月儿站起身。
“好。”
而外头的人看到新娘子就那么走了出来,不由得连连惊叫。
“新娘子真漂亮啊……”
“不对啊,新娘子怎么自个儿把盖头揭开?不合规矩吧……”
“早听说新娘子心中有别的人,这样轻视她的夫君,难道是……传言属实?!”
流言伤的不过都是些心智不坚定的人。
月儿面容平静地走到师傅和木林面前,说:“月儿送父母兄长一程。”
木林放下酒杯,走上前握住她的手,用行动抵挡一切流言:“好,尽管去送,我在这儿等你。”
师傅一笑。
那对帝后默默看着这一幕。
月儿点头,转身,对上宫玄死寂的黑眸,她多看了两眼,他却移开目光。
月儿认为自己是看恍了眼睛,怎么能用死寂去形容他的眼睛,宫玄哥哥的眼睛,明明很漂亮……
走到轩辕山前,宫玄低沉地说:“就送到这里吧,月儿,回去吧。”
月儿低声道:“我再送一程……”
“终须一别的。”宫玄闭了闭眼。
月儿看向宫玄:“我再送一程!”
那对帝后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行了,听你皇兄的。”皇帝说,“你这个新娘子怎么能离开太久呢,已经不合规矩了,不能再放肆下去。”
月儿怨怒地看着他们,不知为何,行到这一程,本应该心平气和到结束才对,但她突然,突然就更加失控。
“父皇,母后,为什么这几年来,都不来看我?!”
“若不是我成亲,恐怕,我要见你们一面,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
皇帝皇后心中一震,本以为月儿活的无忧无虑,却不想到,月儿心底,竟然都清楚……
月儿回头看着宫玄。
宫玄被这一眼看得身心受惊,不知她会怎样说自己。
“……”可是月儿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哽咽了一下,转身跑回去了。
“月儿!”皇后声音嘶哑。
她好不舍得,只怕,这是最后一次见女儿,她多不舍得!!!
月儿,你要过的快乐,这是我们唯一的心愿啊……
“走吧!”宫玄简单二字里尽是沉痛,他在他们面前,可以,不用忍。
但这一夜,他该怎么度过呢?!!
宫玄回到王府,把自己关在幽暗的屋子里,他面前放着一把上好的古琴。
她爱古琴,他寻古琴,只是,要到何时,他才能见到她,他才能和她一起,弹奏这古琴呢?!
今夜,是她的洞房花烛之夜……
是他亲手推开了她,也是她后来,拒绝了他,她哭着说她长大了,不能扔下烂摊子给他们……
他知道,她不爱木林,他知道!
却不如不知道。
却更痛了!
明明知道,明明清楚,他却只能看着她不明不白地嫁给木林,他别无他法。
“月儿,月儿……”他呼唤着她,心头剧痛,几乎以为,过不了这一夜了。
而轩辕山上,月儿紧张地看着木林寸寸靠近的脸,她突然扭过头,木林看着她,不动。
二人,突然都僵住了。
“月儿……”木林叹息,退后,目光忧郁地看着那落在地上的红盖头,“你难道不知道,夫妻并不是拜了堂就是的。”
月儿抠着手:“师,师兄,能不能等一等我……这里,这里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两句话说完,面红耳赤,“对不起,师兄!”
“天真的月儿。”木林摇头,微笑,“你是根本没想到这一步吧,若你想到,可能不会嫁给我。”
木林看着她:“你的心上人,究竟是谁,你不清楚,也不敢清楚,对吗?”
“你想躲,你就躲到了我这里,月儿,你可让我如何是好。”
木林躺下了。
月儿坐在边儿上,整整半夜未曾动弹一下。
她闭上了眼睛,慢慢地,拿下了头上的发钗,伸手握住了木林的手,轻轻地叫了一声:“夫君。”
木林猛地睁开双眼,看向她。
月儿对他微笑,“夫君。”
木林这一刻,热泪盈眶。
一年后……
月儿有了身孕。
宫玄被封为太子。
又过了几个月,奉先皇遗诏,宫玄登基称帝。
他这一天,抽出了时间,整理书信。
都是他放在轩辕山上的探子递来的。
他一封一封地,回顾这一年多的,在没有他的时光里,她的消息,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月儿,你有了身孕,你竟……”
宫玄放下那至今最后一封书信,他按着眉心,头痛至极。
如今,若把她接回来,就是毁灭她平静的生活,说好的不伤害,不还是要伤害……
可惜,当时他不够聪明,没有看透,让她白白地,成为了别人的……平白耗费了他们这些许时光。
宫玄毁了那封信,将之挫骨扬灰。
他早该明白,他和月儿一开始就是两个世界,两个世界要融洽成为一个世界,自然要承受些苦痛。
但他却只想得到幸福,只想避开苦痛,难怪,愚昧的报应,够了吗,够了吧……
宫玄眼底阴森微去,低沉命令:“备马,明天朕要出宫,一个人出宫。”
“是。”
现在,已经没有一个人敢对他提出异议,哪怕是他身为皇帝却要私自出宫,也会有人,不用他说,就办好下文。
他们都怕他……呵!
月儿,如今你来到我身边,再也不会有人,敢伤害你了。
也只有如今这样,我才敢把你接到我的身边,你,莫要恨我……
夜晚时分,月儿久违地收到了她宫玄哥哥寄来的书信,她看了内容,开心地,巴不得昭告天下,只不过一刻,山上的师兄弟们就都知道了。
“师傅,木林,宫玄哥哥说要来我们这儿住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