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弦没有动,他不想惊扰到她,他以守护的姿态,跟她说:“跟我走吧,我知道,你在这里,不开心……”
即便,他忘记了所有,可最了解她的人,还是他。
她的脆弱,她故作的强悍,她的刺,还是只被他所了解。
安月差一点就忍不住回头冲向他的怀里,然后对他说:“我们走,现在就走。”
但是,她硬生生地忍住了。
他的一次寻找,他的一次为她,就让她忘记了报复,忘记了去恨,忘记了折磨他。
甚至开始为他想,就这样走了吗?真的可以就这样离开吗?!那样的话,他的恩人,会成为他一生中无法解开的结吧……
那个皇上不好惹。
那个皇上足够聪明,肯定会因此而迁怒县令大人,那样的话,她和冷弦即便逃出了这皇宫,也是过不好的。
他最终,还是会回来的吧?
他们贪图一时痛快,以后,只会更痛苦。
安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冷静下来:“冷弦,你走吧,算我求你了。”
她疲惫道:“我的事情,跟你无关了。”
她要走,她也要自己走。
跟他无关,跟他们都无关。
“即便是这样,即便是我求你……”冷弦嘶哑地低吼,双眸猩红地盯着她绝情的背影,“你还是不愿意走,这里,就让你那么留念吗?!!!”
“是!”安月猛地回头,看着他,“就像你可以带着郡主来告诉我,你要娶她,你只想守护她一样,我现在也要告诉你,我就要在这里,我觉得这个皇帝很有意思,我想要了解他,我不想要走了,不行吗?不行吗!”
“可我是假的……”冷弦脱口而出,却又戛然一顿。
安月凝眸看着他,故作不知:“什么假的?”
冷弦握了握拳头,却发现掌心里都是汗水,“都是假的,那天早上的一切都是假的,是我要报恩,不希望耽误了你的人生,是我想要放你自由,所以,我才那样说,以为可以逼你离开。”
安月摇了摇头,低嘲道:“原来……是这样啊……你认为你身上有所背负,你就笃定,我不能陪你一起背负,冷弦,你不是我,你知不知道你不是我?!”
冷弦低下了头。
安月竟然从他的身上读出了黯然神伤四个字。
良久,听到他低低地说了一句:“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如此在意一个人的存在或离开……”
安月哑口无言。
冷弦抬头,巴巴地看着她,“我控制不住,去为你想得多了一点,就因为我想错了,这件事,就成了错的吗?!”
安月死死的抠住,暗中缩在袖口里的双手。
“你也要给我一点时间啊……”冷弦说,“要接受一个人,怎么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安月,我不可能遵旨,娶郡主,我不可能一错再错,我不可能任事态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如果你相信我,就请你跟我,一起离开这里,离开皇宫,以后再艰难,我都不会丢下你,不会放弃你,不会选择……旁的人,哪怕,是恩人。”
“哪怕,是恩人吗?”
安月强调地问。
“什么时候,我在你这里,变得如此重要了?”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也许,就在你心甘情愿靠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我头痛欲裂的时候。
也许,就在我捏碎杯子,看着你和他离开,毫不回头的时候。
也许,就在我翻来覆去,想着后宫那一家角,他会跟你做些什么的时候。
我从未,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过,我从未,如此在意过一个女子的存在和离开,我从未,如此介意过一个女子和旁的男子并肩为伴。
这些都是理由。
你,还要问,是什么时候吗?!
他的眼里,好多感情,纠结在一起,让安月想到现代抽象的画,她默默地感到震撼。
这一刻,像是有魔力一般,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那么看着她,就让她抬脚走向了他,一直到他的面前,她才似醒过神来一般,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感动,“我……”
“娘娘,皇上来了。”
她惊怔了下,看着冷弦。
冷弦脸色铁青,盯着她。
安月抬手推搡着他,“你先躲一躲……如果被发现了,你就完了。”
冷弦冷声道,“我为什么要躲?”
安月推不动他,无奈地看着他,“现在是你任性的时候吗?!”
冷弦笑,笑不像笑,“我才是你的夫君,我,为什么要躲?!”他每个字发音都特别重,像石头砸在了安月的心上。
安月目光复杂,慢吞吞道:“但谁让你,现在才意识到呢?!”
冷弦像是一下子被人打散了魂魄,面无表情,机械地被她推到了帘帐后头。
安月回头,理了理衣服,缓慢而优雅地走出了内殿。
外殿。
皇帝一身便袍,含笑看着她。
“难道,你那么早就睡了?”
这话问得耐人寻味,安月不动声色地笑,“大半夜的,我没有皇上日理万机,怎么就睡不得了吗?!!”
“难道,他今夜不会来找你吗?!”皇帝说,“别把朕当成傻子,朕,会看点人,冷弦绝对不是那种为其他所掌控的人。”
安月呵了一声,“可你是皇上啊……”
皇帝淡淡地看着她:“在你和冷弦这种离了轮回,不会老的人眼里,我这个皇上,也不过是你们见过的,诸多皇上的其中一位罢了,说穿了,一个过客。”
“等过百年,你们又会看到下一位皇上,甚至,会看到下一个朝代的皇上。”
“所以,朕在你们的眼里,到底重不重要,朕其实,有自知之明。”
安月想,一个太有自知之明的人,绝对是聪明的。
而这样了解自己的人,就会很擅长去了解别人,换句话说,这么聪明又谦虚的人,动起你来,是让你很没有办法的一件事。
“安月,朕只是来提醒你,千万别走,朕,不是在求你,朕是要告诉你,如果你走了,一定会有人死。”
皇帝突然凑近她的耳朵,低声放下了那么一句话。
“爱妃,三思而后行啊……”
安月气得咬住了后槽牙,她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顿:“我,听,到,了。”
“听清楚了就好。”皇帝说,“朕……先走了?”
“不送。”安月又傲又野且冷的态度让皇帝突然改变了主意,“朕今晚就在你这里歇息下吧……”
安月愕然,惊。
“不行!”她说。
皇帝的脸一下子黑了。
“这是朕的地盘,朕想在哪里休息,就在哪里休息。”
安月道:“男女授受不亲,这是祖上订的规矩。”
皇帝冷冰冰地看着她:“但老祖宗有说,皇上和他的贵妃也要保持距离吗?”
“我们是假的。”安月直言不讳。
皇帝一下子觉得自己的脸,丢了一大半,“你竟然敢……”他还真是从没被女子那么忤逆过!
“怎么,当朕的女人,还委屈你了不成?!你信不信朕砍了你!!!”
皇帝怒道。
安月翻了个白眼:“皇上,你砍了我,就不怕遭天谴吗?”
皇帝这才想起来,她不是一般的人,不由得,更加怒火中烧,郁闷至极,“朕不管,朕今晚就要在这里歇息下来,你觉得不方便,那你走好了!!!”
安月无语,声音不由得放高:“那我住哪儿?!”
“朕管你!!!”皇帝横眉冷眼。
内殿,冷弦面色不善地听着外头的……似斗嘴一般的吵闹,他遏制住了杀人的冲动,每个动作都带着压抑的风暴之意,慢腾腾地坐在了这床榻上。
他眉目平静,仿佛已做了决定。
安月说:“皇上,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就赶人了。”
“来人。”比起安月的纸老虎,皇帝显然有魄力多了,直接喊了人上来,指指安月说,“把这个女人给我赶出殿外。”
安月瞠目结舌,在奴才走过来之前,耍出当年皇后的气势,中气十足地怒吼一声:“谁敢!!!”
皇帝一愣,深深地看着安月。
更别说周围的奴才,统统被安月给吓唬住了。
皇帝扬唇:“算了,都下去吧。”
奴才们:“……”
感觉皇帝自从碰到了这个贵妃,就愈发没有了原则。
不是错觉吧……
且看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