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子平移出去,将周围的菜豆往中央赶。
夏渝的声音没有了。
巴裕的声音响起来,语气格外温柔,语速格外缓慢,像跟一个小女孩说话。
如果夏渝这个时候抬头,就能看见巴裕的目光聚焦在她身后的空气里,似乎那里还有一位听众。
“所以......那个时候,每次被起哄的时候,你都表现得很无动于衷,你想用那样一种态度,告诉那个男孩子:我没事,我不怕他们,你无须自责。是这样子吗?”
不锈钢勺子停止了运动。
两滴液体落入汤汁,溅起涟漪。
两张面巾纸递过来,手接住。
揩鼻涕的声音。
长出一口气的声音。
夏渝展颜一笑,像巴斯拉高原上升起的云。
“那个男孩子出了点事。我很担心他。”
巴裕沉默了一会儿,说:“他没事。”
夏渝感觉巴裕的语气和语法有点问题。
通常人们表达宽慰的时候,都是用一种期许或者肯定的语气,说“他不会有事”,或者“他会没事的”。
没人会像巴裕这样,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这样说。
也许暹罗人的表达方式就是这样吧——夏渝想起刚才巴裕两手合十的模样。
她又笑了笑。
勺子把盘子中央刚刚堆出来的菜豆山挖起来。
“你明天打算去哪里?你是要在这里呆三天吗?”
起码五六颗菜豆被送进嘴里,那种绵软又劲道的口感令咀嚼它们的肌肉大呼痛快。
“其实我是来科皮亚等人的。只是我来得早,就从那边一路玩过来。”
“哦哦。你女朋友?——啊对不起,你可以不回答我。”
巴裕轻笑出声,果然没有回答。
哼,笑得这么欢畅,肯定是女朋友啦。
哎,这人笑起来挺好看呀。
不过还是没有那家伙好看。
他没事。
巴裕说话的神态、语气,不知怎地,牢牢地刻在了夏渝的感觉里。
他没事?
他真的没事吗?
夏渝笑吟吟地,用勺子把菜豆山连根挖起来送进嘴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巴裕。
仿佛要看穿他。
巴裕喝完最后一口海鲜汤,用手里残余的一角饼,把碗底擦了一圈,再把饼一口吞下。
“天哪!你这么爱惜食物!”
“饿过。”
夏渝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把自己盘子里的食物也吃得干干净净。
虽然没有使用巴裕那么夸张的手法,效果却也差不多。
“你也很爱惜食物。”
“饿过。”
学着巴裕的语气说完,夏渝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巴裕嘴角带笑,眼神宠溺。
“哎,好饱。要不要溜达一下?”
“好。”
才八点过,还很热闹。
店铺灯火通明,街上行人如织,车不多,笑声很多。
确实,这里的人对夜生活的喜爱仿佛一种天赋。
两个人没有说话,往灯火最华丽的方向慢慢走。
有没有导航都不怕,直着走去就能直着走回来。
街道不算宽,双向两车道,中间没有隔离带,像小镇的道路。
过了两个路口,前面这一段路有点昏暗,砖石基座的铁栅栏里面像是一个公园,十分幽静,树影、人影隐隐绰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