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琪一把脱掉毛茸茸的披风,递给身后的婢女,挽着王琳琅的胳膊,亲亲热热地走向摆满了瓜果膳食的席间。
这是一个小型的家庭宴会,主要是为了欢迎崔琪一家人而办。作陪的正是郎城的副城主王瑞,以及他的夫人。
这些年在西部地区,风里来雨里去,早就把这个当初身体羸弱,被践踏到淤泥之中,郁郁不得志的王家庶子,锻造成了一个独挡一面,举足轻重的风云人物。
此刻,他正笑语款款地和卢绽交谈着。一张荡漾着些微皱纹的脸上,是对繁复世事的洞明,以及全然地掌控。
这些年,王琳琅在前方冲锋陷阵,抢夺地盘,后方的稳定,进步,与繁荣,全赖他领着一群文官书吏,呕心沥血,兢兢业业。
可以说,如今郎城在西部高原之中,独一无二,独占鳌头的地位,全靠兄妹两人齐心协力的共同努力。一个好比是遮挡庇佑的盾,一个好比是冲锋进攻的矛。盾与矛各司其职,才能进退有度,攻守兼备,造就了郎城如今赫赫有名的威名。
王琳琅端起酒杯,遥遥地向对面的男子一举,朝他调皮地眨眨眼,便一饮而尽。然后便拿起小刀,叉起盘中的卤牛肉,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她吃相豪爽,不拘一格,有一种不受礼仪拘束的洒脱,到时惹得一旁的卢蓉侧目不已,一种莫名的情绪,像是生命力顽强的杂草一般,暗暗地生长。
新烤出来的羊腿,金黄酥嫩,发出滋滋的响声。王琳琅刷刷刷舞着手中的匕首,左右开弓,削下一盘薄薄的肉片。然后,手指如同穿梭一般,竟将那些肉片,摆出一朵盛开的花,放在了崔琪的面前。
崔琪惊喜地看着这朵盛开的肉花,喜滋滋地喝了一口甜甜的果子酒,就大吃特吃起来。“琳琅啊,”她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我说,你干脆学学我,抢一个男人回来得了!要是抢回来的男人不好,你就扔掉,再抢一个,总会有一个既长得好看,又对你好的男人!”
王琳琅有些无语,这个家伙,似乎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以为男人是衣服吗?这套不行,再换一套?”
“有何不可?”崔琪哈哈一笑,“你现在是郎城城主,是西北地区的土霸王,要个把男人,为何不行?怎么,只许男人既娶妻又纳妾地,就不准我们女人换一换自己喜欢穿的衣服吗?”
没想到,这妮子学问不高,但偷换概念,却用得娴熟得很啊!王琳琅简直要对这人刮目相看了!
“我考虑考虑!”她哈哈地笑着,有些醉意朦胧。
“对啊,琳琅,我跟你说,你不要再想着那个萧博安,他都已经死了五年,尸骨都在地下烂成泥了,你何必还想着他,念着他?我呸,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鬼!”想起往事,崔琪怒火冲冲,有些口不择言。
“想当初,我中箭跌落悬崖,慧染禅师在宫中惨遭毒手被人蹂躏,还有你当初深受重伤险些丧命,这些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哎,我说,他这个人可真是奇怪,说是喜欢你,爱你,可是,却不断地对你周围亲近之人出手,想要置人于死地。他的爱,就是这么地变态,这么地狠毒吗?”
果酒虽然度数低,但经不住崔琪一杯一杯地像水一般地地饮用。在酒精的发酵下,她大脑一热,那些藏在心底的话,那些平日里不敢说的话,此刻就像是机关枪似地,啪啪啪地往外蹦。
那个恶魔一般的男人,实在太恐怖了!被那样的人爱着,真是人世间最大的不幸!美好得如春日阳光的王琳琅,竟然喜欢着这样一个仿佛从地狱之中逃出来的恶鬼,真是太不可思议,太让人惊悚了!
崔琪的话语,喋喋不休,在耳边响个不停。王琳琅的面色渐渐地变得黯然,眸光闪烁,像是跌入了往事无尽的尘埃之中,呛入了满口的回忆。
“也许,那时,我鬼迷心窍了吧!琪姐姐,你就别说了,怎么说,他也是为我而死的!”她有些苦涩地说道。默默地端起酒杯,一昂头,杯中的酒,像是小溪一般,尽数入口,吞下了无尽的寂寞与苦涩。
爱是什么呢?她想,她也许一生都会搞不明白。
在这不长不短的人生的旅程中,她遇到了那么一个人。这个人毒舌,阴暗,残忍,像是深渊一般。可是,她却义无反顾地爱上了这个人,坠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浮浮沉沉之中,直觉所有的爱与恨,被全部地耗尽。当她拼尽全部的力气,从深渊之中爬出,一切的锥心之痛,仿佛已经随着她踉踉跄跄的脚步,被远远地抛在身后。
想起这个人时,一瞬间,直觉痛彻心扉。可是,下一刻,真正地放下,便又觉得心中轻松无比,如释重负!好了,不管这个人是好,还是歹,如今,他长眠在地下,而她还在这红尘之中摸滚打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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