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花一边用芭蕉扇子扇风，一边听着李老说。结果没听到声音，接了一句道：“现在年代好了，人人口袋里都有几块闲钱了。不像以前啊，是真穷，二十多年前那会儿，大饥荒，我们家蕙兰也才十几岁吧，正式长身体的时候，饿啊，饿的草皮都啃完了。天天都有人不见了。后来有一个以前是大地主的人家，家里有点粮食，让我把蕙兰给他那傻儿子，就给我们五斤大米。”</p>
张桂花伸出手道：“五斤大米就想换我女儿啊。我不同意，我说啊，要死，咱就一家人都死在一块。我今天把女儿卖了，五斤大米吃完了我卖谁呢？人不是这么做的。”</p>
赵海燕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事情。</p>
李老也是经历过的，在WG还没有刮起来的时候，那些土改后的地主们只要不是罪大恶极，都不会把他们怎么样，他们家那时候也还不错，虽然都饿，但在稀的粥里也能看到一两粒米，他太知道了。</p>
张桂花摇头，“可有人愿意啊。家里孩子多的，总不能眼看着一个个的都饿死吧？只能用一个两个换另外的的一条活路。大部分啊都是用女儿换儿子活路。”</p>
堂屋里没人说话，都静静的听着。张桂花的神情像是陷入回忆中，脑海里浮现那个到处都是饿死人的惨状。山头上但凡能塞进嘴里的，都被扒光了。</p>
“我家蕙兰不容易啊。”张桂花回神，“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前半辈子我们的错，没把好关，找了个白眼狼，坑了我女儿半辈子，害的我外孙女小小年纪就外出打拼……”</p>
李老听到这里，心跳加快，他感觉二老已经猜到了一些什么，但下也不敢做声，听着张桂花说。</p>
“老头子啊，你说呢？”张桂花问杨富民。</p>
李老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p>
赵海燕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感情这事都猜到了？</p>
杨富民还在吧嗒吧嗒的瞅着旱烟，坐在小马扎上吞云吐雾的不说话，神情很严肃。</p>
李老舔了舔嘴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嘴了。他要是二老，也不愿意将一个四肢健全的女儿嫁给他这个残废。</p>
张桂花没听到老伴的意见，抬起一脚踢了下他屁股下的小马扎，“问你话呢，聋啦？”</p>
杨富民蓦地站起身，对着张桂花就是一顿吼，“我觉着有用吗？啊，人家都上门了我觉着有用吗？当初我俩觉着那赵卫国有用，结果呢？”</p>
张桂花被老伴儿一吼，顿时就要发火，但听到后面，火气又被浇灭了。</p>
是啊，当初第一次在生产大队见到赵卫国的时候，就觉得这小伙子眉清目秀的，中山装的口袋里还插着一直钢笔，一看就是知识分子。</p>
好家伙，那钢笔都要五六块一只，能赶上他们一个多月的工钱了。</p>
他们家虽然穷，但因为就杨蕙兰一个孩子，所以也宠爱。就想着把最好的给女儿。回家跟女儿一说，第二天女儿回来就娇羞的说那个年轻后生很有学识。</p>
见女儿那样子，他们心里都明白，女儿这是也看上人家了，于是他们也就鼓励女儿，喜欢就主动点，村里点击那小伙子的人多的很呢。</p>
最后呢，就成了他们杨家的女婿了，可结果呢……</p>
张桂花叹口气，心情十分低落的道：“是啊，我们觉着有什么用呢，得看孩子的。后半辈子总不能再坑她了啊。”</p>
堂屋里一时间气氛有些凝重，落针可闻。</p>
站在堂屋外面已经有一会儿的杨蕙兰在听到张桂花说的话后泪流满面，不，她的爸妈是天底下最好的爸妈，把他们力所能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p>
日子过成这个样子，是她自己没本事，不能怪父母。</p>
“爸，妈……”杨蕙兰从外面走进来，满眼泪水的看着张桂花跟杨富民。</p>
二老看到女儿那一脸泪水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p>
“妈……”杨蕙兰上前一步半跪在张桂花的身边，抱着她的腿道：“妈，你跟爸从来都没有对不起我，反倒是我，猪油蒙了心，看不清谁才是最爱我的人。”想到自己当初因为赵卫国不喜欢她跟父母家多来往，说天天回去让他感觉自己像是入赘的。她就真的不去父母家，一个村子的经常一两个月都不回去的，路过的也只敢看一眼父母忙碌的身影，就怕赵卫国伤心，可结果呢，她只鼓着那白眼狼伤心不伤心，完全顽疾了，那是她的父母啊，是生她养她的服么了。她伤了自己父母的心。伤透了。</p>
但就是这样，集体干活的时候，父母见就她一个人干活，又累又辛苦，经常比她早到，偷偷的给她干活，等她来了就看到该她的活都被gan了一半了，不用说，除了父母，谁还这么棒她？可就这样她还是执迷不悟，就跟鬼迷心窍了似的……</p>
想到这些，杨蕙兰羞愧的无地之容，“爸，妈，是我对不起你们啊。”</p>
两个老人家眼眶也都红了。张桂花更是跟着女儿一起抹泪。</p>
赵海燕走到张桂花的神兽，从后面抱住张桂花，脸颊蹭着她的，“姥姥，以后我看着我妈，不让她犯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