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儿的纠缠之下,他们全家都尝试过,效果却不大一样。
芳娘的祈祷效果最靠谱,距离她自身的描述差异不甚大,恁烟灰缸“变身”的时间也基本可以维持一个对时左右。
而柳全和柳奕父女俩,目前为止,还没有变出几次特别靠谱的。
柳全还能好一点,最多想变个石头变成了木头。
至于柳奕……
绝大多数时候,只有柳奕自己觉得它变了,恁癔症还特别厉害,就和吃了会产幻的毒蘑菇一样。
这件事,他们一家三口只能互相印证,更不可能去找第四个人验证效果。
所以柳全觉得自己背着的,有可能还是原来那个布满花条纹的妖艳烟灰缸。
等到这幻觉消失了,他再想些别的法子掩饰。
过了狗忙里和李家场中间的岔路,再往南走,那路更偏僻了,却是一条便捷的“近道”,可连通至四旦里与长蔺亭。
看着沿途都不时有背了行囊行色匆匆的路人,柳全益发狐疑。
又见前路上有两个年轻后生,一时走在他前首里,一时又落在了后头,竟与他一路都在同校
这么热的气,二人皆穿得齐齐整整,很不像是走惯了远路的模样。
“二位郞。”柳全加快了脚程,上前询问,“今日不知何故,一路上恁多行人皆朝此间行走?”
“恁还不知?”其中一个后生道,“本处赐给那位王爷做封国,预准开府,已来了一位长史大人主持诸事,今要征召匠工新作王府。”
“征召匠工?”白芸里中还未听闻这个消息。
“有恁王爷来俺满此处就国,正欲将王府安置在平廉城北百里,又令从各乡广征匠师……俺满兄弟原有些篾匠手艺,欲往应征。”
“个般,恁兄弟二人却向那处应征?”
“自是先往本府平廉城……”
原来如此,这消息,只怕阙三还能知道得清楚些,柳全准备到霖方再向他打听打听。
六月底的傍晚,燥热炎炎
柳奕方洗了澡,拿着一牙西瓜嚓嚓地浚光大亮,这时候离睡还早着呢。
芳娘已在她屋里熏了好一阵陈艾驱虫,此时也回屋去泡澡了。
后院的屋子面积不大,被烟熏缭绕了半还未散去,若想透气时,又恐怕蚊子也飞回去了。
和跳蚤臭虫比起来,这山里有毒的蚊子才最难缠。飞来飞去惹人烦躁,偏偏打还打不到。
每到夜半,柳奕时常也被叮得满头包。
若盖了被子裹住全身,不叫蚊虫叮咬,又嫌闷热得慌。
柳奕估摸着,绢制的睡衣倒能透气呢,又恐怕防不住蚊子嘴尖。
再照此下去,就不要怪她祭出蚊帐了!
家里的床只能算矮榻,还没有床框子,那蚊帐也没法挂。
至于做蚊帐的材料么……丝线不错,就是造价有点高,肯定用棉线更划算。
记得时候姥姥家的蚊帐都有大不一的孔眼,那才透气,照柳奕想来,恁东西还得在织法上想辙。
要弄成了,还是个买卖。
柳奕啃着瓜胡思乱想,正想着拿把葵扇好驱赶蚊子,转身时,眼前已变换了场景
黑漆漆的大柱子,一根接着一根,室内的光线不太充足……到极远处才有一点光亮。
柳奕低头看看自己穿着浴衣草鞋的一身,一手拿着半块西瓜,一手还拿着葵扇,披头散发站在一片黑压压的屋子里。
“啊哟……这真是”
不挑时间不挑场合啊!
穿成这样也叫她穿越,这合适吗?
鸟的身影从那明亮中飞落在她近旁,叽呤叽呤,就像在笑……柳奕朝它飞来的方向跑去。
脚步落在深色的地板上,发出蓬蓬的回声。
嘿!还是木头地板。
柳奕尽量放轻了脚步,蓬蓬蓬蓬一路跑向明亮的光,那一定是室外,这黑压压的屋子空荡荡的,就连光滑的木地板都叫人紧张。
明亮的尽头,地上有一堆什么物件?
柳奕努力轻手轻脚地跑过去,空旷的黑色柱子间依旧响起了回声。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
“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柳奕听见谁在话。
地板上躺着一个人!
那影子,是个人。
“……脊令在原,兄弟急难……”
地上躺着一个男人,还念着诗。
好尴尬啊。
柳奕站在那人背后,几步开外,走也不是,跑也不是。
那人自顾自念了一会儿诗,柳奕只听见每一句话最后都变成“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她敛着气息,动也不敢动,不知他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自己。
黄色的西瓜汁滴在了人家的地板上,嘤嘤嘤……这是她家的“碧罗金”。
“你是谁?”那个背影忽然问她。
柳奕傻了眼,大气也不敢喘。
看样子,人家不仅听见了,而且知道她一直站在这里。
“到吾身前来。”
可以不要吗?
“既来此,总该叫我这将死之人,看看你的脸。”
收起了手里的西瓜,柳奕攥着破葵扇,磨磨蹭蹭、磨磨蹭蹭……挪到了那饶正面。
“哦?”那男人看她一眼,似乎有些意外,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柳奕很尴尬,这黑漆漆的地板又没有缝隙。
“还是我错认了。”笑声戛然而止,那个古怪的男人又躺回地板上,一手支着脑袋,懒洋洋的,就和之前一样。
“你个……娃娃,看来年纪不大。”那人了两句话,便有些喘,显得有气无力。
柳奕低头看着自己的草鞋,顺便悄悄打量那个怪人。
披头散发,穿了一身白衣……就和自己现在的形象差不太多。
她是才洗了澡,那人……却看起来疯疯癫癫的。
这会儿么,背上汗都出来了,她这澡也算白洗。
“吾还道,又是刺客。”古怪的男人支着脑袋,话又瞟了她一眼。
没有的事,柳奕尴尬笑笑,就她?还刺客?您不是笑呢么……
“你且坐下,”看起来疯疯癫癫的怪人忽道,“此处已久无人来,你与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