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风棠回过神,他看到眼前骆铁匠和周旺都充满期待的望着他,到了嘴边的真话,被他强行压下。
“什么法子都可以试试。”他只能说出这句模棱两可的话了。
大家对大娥姑姑会撒一个善意的谎言,同理,他也在对他们俩撒第二个善意的谎言。
后半夜,大家都没再说话,因为泡完脚之后,三人的困意都渐渐上来了。
骆铁匠被骆风棠和周旺强行送到了旁边的另一张床上让他躺下睡觉。
而骆风棠和周旺则都合衣坐在那里打盹儿。
就这样,伴随着屋外呼啸的北风,以及屋内骆铁匠的鼾声,以及骆大娥的呼吸声,一夜终于过去,熬到了天麻麻亮。
大家吃了早饭,医馆掌柜和几位大夫过来查看骆大娥的情况,此时骆大娥依旧没醒。
周旺便将昨夜他们商量的事,跟几位大夫那里说了下。
几位大夫给他的回答,如同骆风棠预料的那般,如同一盆冷水泼灭了周旺和骆铁匠最后一丝火热。
但大夫也开了两副药让周旺带回去。
一副是类似于缓解病人痛苦的药。
还有一副,是针对病人妨碍吃东西,身体缺乏营养,开的一种补充营养的药。
骆铁匠听到还有那种不能吃东西,靠着喝药就能补充营养的药,再再次看到了渺茫的希望,于是赶紧催促周旺:“这种营养药多搞几副啊!”
周旺却有些犹豫。
“你咋犹豫了?是钱不够?大舅这里有钱,你不要算钱账啊!”
骆铁匠急了,差点就要骂周旺,他去掏怀里的银子就要塞给周旺,却被周旺按住。
“大舅,不是钱的事,我说了,只要能救我娘,我砸锅卖铁都不带皱下眉头的!”
“那你为啥不多开几副那种营养药?”
“大舅,大夫说了,真正到用上那种营养药的时候,是连稀饭都吃不进去的时候!”
“那种营养药也只能吊一段时间,那种靠药吊着的过程,对我娘来说,也是非常痛苦的!”
那样的活着,说实在的,还不如走了解脱。
所以,与其那样让娘痛苦的吊着一口气,还不如……
骆铁匠愣在原地,须臾,老汉也终于明白过来周旺的良苦用意。
老汉又悲伤又心疼又纠结又无奈,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最后,只能摆摆手:“你看着办吧!哎,我可怜的妹子啊,咋得了这么个造孽的病啊……”
周旺转身去了前院办这些事情。
骆风棠跟了过去,坚持着把这趟来医馆的花销一把结清。
“棠伢子,用不着,我有钱!”
“表哥,你就随我吧,我也只能用这种方式为姑姑做点事了。”骆风棠的语气很低沉。
“你的钱留着,接下来,趁着姑姑还能吃喝,多给她整点好吃的好喝的。”
将来,遗憾会少一点。
周旺默默点头。
现在,他们已经结算完成,就等着骆大娥苏醒,然后随时都可以动身回周家村。
等到临近晌午,骆大娥的药性渐渐散去,她也睡好了,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之后,她躺在那里,眼珠儿有些迟缓的转动了好两圈,把屋顶的瓦片,屋梁啥的都给看了好两圈,脑子里的记忆才终于续上。
尤其是此刻,骆铁匠一直紧绷着身体站在病床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见她终于往自己这边看,骆铁匠赶紧凑上前去,让自己的那张焦急的大脸出现在骆大娥的视线中。
“妹子,咋样?咋样了?”骆铁匠追问着。
“哥……”骆大娥颤声喊了骆铁匠一声,声音照样很沙哑。
“妹子,哥在,哥在。”
骆铁匠一把握住骆大娥刚刚从被窝里抬起来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掌心里。
“妹子,你的手咋这么冰凉?你冷啊?”骆铁匠用力搓着骆大娥的手,试图让她的手回点暖。
这当口,周旺和骆风棠也从外面进来。
他们两个方才出去买东西去了,主要是陪周旺去买,临近年关,周家是半点年货都没有。
小环之前要照顾骆大娥,要照顾两个娃,要烧一家人的饭,压根就腾不出手去买年货。
等到这波回去之后,就更要照顾骆大娥了,而周旺自己也要忙养鸡场的事,肯定就更没有功夫去办年货。
所以周旺刚好来了县城,顺带就去了一趟杂货铺子,买了一些糖啊,香菇,木耳之类的东西。
然后又去了一趟瓦市,买了鱼肉等东西。
骆风棠陪他一起去的,帮忙拎东西,顺便,骆风棠给团团和圆圆带了些县城的糖葫芦和糖人傻的,主打就是一个不空手回去。
不过,当医馆的时候,骆风棠看到医馆对面的那家小饭馆开门了,和周旺商量了下,两人进去给骆铁匠和骆大娥买了晌午饭回来。
刚进屋,就看到骆铁匠在用力搓着骆大娥的手,同时口中还在焦急的说着:“这手咋就这么凉?啥情况啊?都盖了三床被子啊……”
“大伯,我姑姑是没吃东西,身上没热气!”骆风棠说。
随即拎着食盒来到了床边的小桌子旁,“姑姑,醒了?我给你带了肉丝面条。
听到肉丝面,骆大娥的眼睛都亮了,她转过头,视线追逐着骆风棠手里的食盒。
“还真饿了呢……”她说。
骆铁匠听到这话,立马扶着骆大娥坐起身。
很快,骆风棠便端着满满一碗肉丝面送到骆大娥面前,骆铁匠抢先接过:“我来喂你姑姑。”
“哥,我捧碗的力气还是有的,你别把我当重病人啊!”骆大娥说。
骆铁匠这才把面碗小心翼翼交到她手上。
骆大娥先喝了一大口面汤,“鲜啊!”
她又拿起筷子,戳了一筷子面条,在筷子上缠绕了好几圈,然后张开嘴巴塞进口中。
大口大口咀嚼着,再用力吞下。
“好吃,真的好吃啊!我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