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望被簇拥着走来,蟒袍加身,派头十足,前面士兵纷纷退往两侧,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大雪纷飞下,侍卫为他撑着伞,更衬得他矜贵无比。
但空有华丽皮囊不足入眼,莫弃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嗤笑道:“南洲向来自诩强国,无人可侵犯,可事实上历朝历代都需要公主和亲以维持邻国邦交,而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权势地位也都凌驾于女子痛苦之上,‘深明大义’四个字你当真能懂?”
鹿望还未作声,他身侧亲卫忙不迭站出来呵斥道:“放肆!太子殿下面前也容得你胡说八道?!”
可无人理会他的忿忿不平,所有人都将视线落在了那个孤单的身影上。
满地的白着实迷人眼,鹿意安动了动僵冷的唇,轻轻开口:“我曾同你说,我厌恶这茫茫白雪,是因为它毫不留情带走了我的娘亲,我自幼失恃,如同一片叶子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飘着、荡着,一生无可依,一生无可靠,直到你告诉我,女子并非只能傍身男子而活,亦可有属于自己的天地,我才幡然醒悟。”
“我感激你屡次救我于危难之际,可我是南洲公主,我肩负着保护南洲的使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北漠铁骑无情践踏我国疆土,伤害我们子民。”
她阖了阖眼,“所以,对不起。”
鹿意安毫不犹豫要往簪子上刺,可对方眼疾手快把她推了出去。
“弓箭!”
鹿望趁机从侍卫手里夺过弓箭,没有遮挡的男人在此刻暴露无遗。
“殿下,小心!”戚闵及时发现鹿望举动,心跳跟着漏了一拍。
鹿意安呆滞看着脱离弓弦的箭,心中一声声呐喊迟迟冲不出喉咙。
箭矢刺穿还在燃烧的花灯,势不可挡朝莫弃飞去,他即使反应再快,也没能完全躲避。
鲜红的血润湿衣衫,他回头望了一眼跪坐在雪地里泣不成声的人,动作迅速和戚闵一同骑马离开。
“追!”
鹿望咬牙丢了弓箭,一声令下几乎出动满城的人去追捕两人行踪。
李满独自走上拱桥来到鹿意安身前,见她痴痴伸出手接住这一抹白,随后紧紧攥在掌心,无声落泪。
他原以为公主生养在温室,如经不起风吹日晒的花朵,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发现并非如此。
今夜若不是公主差人通风报信,他也不会有莫弃行踪,归根是自己太过偏见。
“是敌人太过狡猾,公主莫要将罪责归于自己身上。”李满顿了顿,开口说:“南浔之战输赢尚不可知,刺史提议早日将公主护送回京,臣想问问公主意愿。”
鹿意安阖了眼,麻木念道:“回京……”
她没能护住叶恩,可京城还有千语在,她是得回京。
“好啊,回京。”
鹿意安扶着桥柱站起来,笑比哭还要凄凉几分。
她所想的,欲求的,或许这一辈子都得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