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从我的眼角淌落,生死不是儿戏,你何以如此从容?刺风,找到你,我终于不再形只影单。但我只要知道你的心便好,你什么都不要做。你是除了灰婆外我唯一想要的守护,我希望你好。
父王出神地想了一会儿,然后他突然找到了刺风的方向,他眯了眯眼,吩咐道:“把刺风抓起来,行刑完后再放开。”
我悲哀地闭上眼,父王啊父王,同样是女儿,为什么在你心里的落差这么大?
笑容在刺风的脸上尽数退去,他在士兵的手里挣扎着,最后他颓然地笑了,他说:“倾月,既然我救不了你,那我就陪你去死。碧落黄泉,我与你同赴同离。”
“不要去死!”我在风里对着他大喊:“你要活着,替我活着。”看到他的决绝与忧伤,从容了五百年的我再也无法从容。
父王愤怒地掷出行刑令,我冷笑着。早一点结束,晚一点结束,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分别?
一道冰冷的光柱朝我的眉心射来,留恋地看了刺风最后一眼,我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如此,甚好。
上天让我在痛苦里挣扎了五百年才遇见你,可我们却匆匆地聚,匆匆地散。刺风,,让我记住你温和的笑容,这样,无论转世多少次,我还是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你……我知道我不会再有来生,可是,请让我骗骗我自己。
我想那道光会刺穿我的脑,粉碎我这五百年的痛苦回忆。我没有感到丝毫的疼痛,魂飞魄散原来这么快。
刺风,让我再看你一眼,再随这风一起化去。
我睁开眼,泪水不由自主地滑出眼眶。
“放她下来。”凛然的声音在人群后响起,不怒自威。
当族人们找到了声音的主人,包括我的父王都匆忙跪下:“王。”我向人们跪拜的方向看去,我看到了那个被传诵为灵界神话的人零晶帝国高高在上的王,车寒。
父王跪在地上对人吩咐:“放公主下来。”
耶洛向妖柯使了个眼色,妖柯抬起头:“王,这是本族的内部事务,还请王不要干涉。”
王的眼睛危险地眯起:“你是在告诉我该怎么做?”
王身侧的少年向身后点头示意,士兵立即上前,将妖柯按在原地,几把长剑“叮叮当当”地架上他的脖子。
“那么,你杀死我零晶王室的首席乐师都不用跟我请示一下吗?”
“什么!”耶洛竟无视王的天威,腾地站了起来:“你要她做你的首席乐师?”
“放肆!”父王低喝一声,命令耶洛跪下。
王无所谓耶洛跪与不跪:“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姐姐倾月就是我的首席乐师,地位在你父王之上,你要懂得尊卑。”
王带着我和刺风离开时,他对妖柯说:“巫师的职责是传达神喻,如果你做不了,就交出你的权杖,滚到凡世去。”
王冷漠坚毅的面孔在风雪里变成拯救我的圣使,跟在他的身后,我生命中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深刻的感激。我跟在他的身后来到了零晶的王宫。我想我从此就不再是弦乐族的人了,我只是一个被王看中的游历乐师。
王颁布圣喻,要刺风接手弦乐族,父王被迫退位,面对王的天威,族人们什么都不敢说。刺风跪在王的漠雪宫前,他说:“我只想守着倾月,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重要。”
王没有说话,王后静立在王的身侧,她握着王的手,说:“王说可以。”王不置可否。
刺风虔诚地朝漠雪宫三叩首。
第二天,刺风接到圣喻,王封他为皇族乐师,与我并居首席。
我偎在刺风的怀里,看看天音宫门外的飞雪,我想耶洛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踏入皇族宫殿了吧,哪怕她日后成了弦乐族的王。
我答应王护送索尔殿下去赤末族,因为王,是我誓死效忠的人。
我们迷失在烈狱神山中,绵延的雪山上只有雪灵鸟破空的悲鸣,它们逆风飞向未知的远方,日复一日仿佛没有期限。
为了报恩,为了承诺,我把最爱的人留在了烈狱神山,他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只凝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停在了我记忆最深处。我寻遍烈狱神山,撕裂般的绝望占据了我所有的思想,这永世不息的风雪可否告知我你最终归落何处。
我想留在这里,因为刺风留在了这里。为了我,他背叛了整个弦乐族,然而即使为了他,我也不能背叛我曾经的誓言和肩上的使命,那个使命,便是索尔。
山崩地裂的塌陷席卷而至,如海浪般的雪翻涌着白沫在我们身后轰鸣着推行。索尔拉着我,我回望了身后白浪里的世界,用尽身体中残存的灵力一把将索尔推开,因为他和我,只能活一个。
无边无垠的黑暗铺天盖地地朝我压来,我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没有恐惧与奢望,终于要结束这一切,滚滚数百年,转眼归尘。
黑暗中,一个修长的人影温文尔雅地站在不远处,他的唇角勾出温和的微笑,眼中的宠溺和怜爱是我此生无比珍贵的收藏。富有磁性的声音温润如同晨雾,他笑着伸朝我出手,喊着我的名字:“倾月”
这一次,我们谁都不许再走……
索尔任由泽诺拖着自己,一点也不想用力。泽诺锁着眉,整张脸皱成一团。后面的雪一浪高过一浪地在身后追赶着,索尔却没有了逃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