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一样的男子。
车寒赤诚地守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时而又傻傻地眯起眼偷笑,或许……可以把最初倔强而固执地错过的两百年光阴补回来。
绒雪宫的殿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一个赤着身子的男婴趴在门前,一只肥嘟嘟的小手艰难地撑着他小小的身子,另一只小手正努力地想要把绒雪宫的殿门推开。车寒看到索尔的第一眼,眼中的惊喜瞬间黯了下去,各种苍凉,各种悲怆,各种无奈,各种恨在他的脸上蔓延,交织融合成难以掩示的失望。车寒如何能够接受他竟然会有索尔这样的后代!
三十年前,车寒百无聊赖地在纤雪宫前晃来晃去,过了不久,纤雪宫的殿门被一头冲开,随即一个小黑影旋风般地撞进了他的怀里,他摸了摸怀里男婴的小脑袋,第一次在纤雪宫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这男婴就是车寒和雷特娅的孩子希约。
而现在,车寒站在绒雪宫的门槛边,看着趴在地上的那个小小的孩子可怜兮兮地拽着自己的袍角,一股无名火噌地冒了上来,什么和伽潸芝奇公主能够共育出灵力卓越的后代,真是荒谬可笑!脚边这团肉球连绒雪宫的门都推不开,简直就是个百无一用的废物!看他的样子,雪魂根本就没办法在他体内囤积,在雪岛如何生存?这样的人,生在凡世恐怕也是个软弱无能之辈,怎么会投胎到了雪岛,还生在我帝王家!简直令我皇室无颜!
车寒一把拽过被索尔攥在手里的袍角,抬脚从他身边走进了绒雪宫。
其实车寒很早就应该猜到,他逃不过命运的算计,包括他的儿子,也逃不过。
索尔愣愣地看着车寒从自己身边走过,直到车寒转过屏风走进内室才收回期盼过后无助的目光。
索尔一个人孤呆呆地倚着门沿,无助地看着漫天大雪,疏狂的风朝门内汹涌而入,带着尖利的冰刺穿透他的五脏六腑。他毫不避讳地观望着这个巨大的冰雪荒原,带着新生的绝望,斜斜地望向无尽苍穹,看这遮天蔽日的雪花为他奉上这世间最凄艳惨白的恐惧和最荒凉嘲讽的笑意。
从绒雪宫前匆匆走过的希约在看见索尔时停下了脚步,他抱起索尔将他在风中高高举起,仿佛是在炫耀世间的珍宝一样。烈风灌满希约的长袍,他的衣袖在风中饱满地胀起,黑色的发带与他的长发一起在风中丝丝缕缕地纠缠,无情地分割着索尔眼中的一大片死灰色的天空。
寒气压倒性地凌架于索尔的鼻息之上,一呼一吸间的气流几乎封锁起他的心脉,在那一刻,对索尔而言,希约就像是在风雪中诞生的战神,更是是拯救他生命的神。
车寒决计放下统一雪岛的大业,因为他不愿牺牲莲蒂为报复世人的代价,一切怨恨在他对莲蒂难以扼制的爱面前都只能退却,但涣雪帝国的野心似乎已远远超过了他们的理智。当涣雪的军队攻到零晶城下时车寒愤怒地掀翻了面前的桌子,冷峻的容颜上一双被怒火烧红的眼睛,一如他登位那天天宇滴血的残红。
车寒努力维持着零晶城表面上的平和,但当第一封战报呈在他的面前,就注定了平静的一切都将万劫不复。无论谁唤醒了恶魔嗜血的本性,就都必须为他们的愚昧无知付出代价。巨大的潜浪正在海底疯狂地成长着,汹涌的暗潮最终会打上海面,埋没人们所憧憬的一切。
战事已然十分紧急,绒雪宫下无限深的地底传上丝丝微微的震颤,莲蒂在大殿前为车寒披上银丝织成的铠甲:“要小心。”
车寒扬起被铠甲护得很结实的手臂抚了抚莲蒂的发,蜻蜓点水般地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等我回来。”
“我等你。”
车寒轻轻地笑了,转身走进茫茫的风雪之中,急匆匆地赶往城楼:“吩咐犀路尼德,关城门,拒不迎敌。”
涣雪帝国的鲸吞蚕食犹如凌迟的极刑一般使犀路尼德痛苦不堪,可是由于车寒的严命,犀路尼德不敢出兵,只能忿忿然地在城中坐以待毙。很快,零晶帝国的领土就只剩下孤零零的零晶城。
城门紧紧地闭锁着,外面是车寒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现在已变成涣雪帝国辽阔的天地,还有零晶子民殊死的搏斗和绝望的呼救,此起彼伏的尖叫,铺天盖地的哭喊使涣雪帝国全新的江山笼罩在狰狞的阴影里,尖锐的兵器利落地刺穿那些盛装着灵魂的躯壳,四溅的新鲜血液喷溅出涣雪疯狂的屠杀和野蛮的狂笑。
车寒始终盘踞在他最后的领地上冷眼旁观着涣雪帝国制造出的浩大声势,他以无所谓的姿态凌驾于所有的血肉模糊之上,就这样默默地守着零晶城,等着涣雪帝国倦了之后撤军的一天。
车寒的灵力精准地铺满零晶城的每一个角落,紧闭的城门隔开了两个不同的世界,门外的呼天抢地传到门内已是悄无声息,门内的居民在血液的浸染下依旧安居乐业。落在门外的雪在一瞬间变得肮脏,落在门内的雪依旧四溢着圣洁的精魂。
这就是命运的不公,而且也将一直不公,所有渴望公平的对决都会受到严重的挫伤。
雷特娅迈着细长的腿在城楼上来回走动,纤细的腰肢在风里摇曳得脆弱不堪,及地的紫色旗裙自大腿处叉开,被风吹得翻起,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
车寒有些愠怒地回过头:“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助王一臂之力了。”雷特娅娇笑着,臂弯轻轻揽上车寒的腰:“无论如何您都不会小看我们妖士的力量吧。”
雷特娅侧身从车寒身旁走过,妩媚的脸顿时花容失色:“王,你看那是什么?”
车寒忍不住皱起眉,但还是顺着雷特娅指尖的方向看去,一个头戴伽潸芝奇宝冠的模糊人影鬼鬼祟祟地钻入敌军首营,在车寒的视线中一晃而过。
“那不是你最爱的莲蒂吗?”雷特娅平静下来,恢复惯有的神态,轻谩,嘲弄,目中无人。
车寒冷冷地扫雷特娅一眼,阴郁的眉眼乍激起层层寒意,危险的气息在他的眼底如涟漪般一圈圈扩散,沉入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
“让王后到城楼来。”车寒头也不回,紧盯着对面的军营对身后吩咐。
“是。”勺格从城楼匆匆退去。
车寒居高临下地看着敌军首营,眉头紧紧拧成一把锁,锈迹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