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溪这时看出来他是个脸皮薄的,便对症下药地威胁道:“要是再跟我犯犟,我就把你当鞠球似的一脚一脚踹着走,反正姑奶奶有的是力气,看是你丢人还是姑奶奶丢人!”
果不其然,刚才两腿跟钉在地上的人,立刻就能迈开步子,自己走了。
冷溪便领着他一路从万民桥下,朝着城南刚刚翻修出来的旧街巷里走。
“以前这里是华都城最穷困潦倒的地方,是出了名的贫民窟,这里的民众常年都被华都其他地方的人所瞧不起当时的华都城中啊,只要听你家住城南,你就别想在城中找到一份体面的差事。只能干苦力,做零工,时不时还要被雇主打骂,克扣工钱。”
冷溪一边走在龚遇民的前面,一面和他慢慢解释。
街道两旁新开张的几家铺子都是冷溪和宋念从前的熟面孔,路上的行人也多有与冷溪相熟,不时便与她打个招呼,点个头。
冷溪亦都含笑回应,有时候遇上老熟人,还能停下来聊上两句。
一条街走到底,回过头看着街面修葺整齐干净的青石板路,冷溪不由欣慰一笑:“从前这里的地面又脏又烂,到处坑坑洼洼,孩子不心摔一跤,还有可能摔一身狗屎鸡粪,回到家里也因为穷,连套可换洗的衣裳都找不全,便只能继续穿着脏了臭聊衣裳,直到实在穿不了为止。”
这事儿没发生在别人身上,好巧不巧就出在阿全的身上。
当时阿全一共就两身秋衣,还都是攒下来的几套夏日破衣裳拆开又缝出来的,脏了身上的这一身,另外一身晨间刚洗了晾起来。
那几日又偏偏是华都秋日里霜雨最多的时候,衣裳成日晾不干,若非冷溪着实被熏得受不了,自掏腰包带着阿全去城北成衣店里现买了衣裳,还真不知道他得继续臭几。
龚遇民还是一声不吭,甚至一眼都不肯看她。
“想来我手下的人也跟你过从前华都的局面,还有从前的我又是干甚么的吧?”
冷溪将刚刚娟儿家包子铺送给她的肉包塞进龚遇民手里,“你可能觉得我不过就是个仗着家世好、出身好才能在街上肆意撒野的混混,走了狗屎运才爬到如今这个位子上,可你知不知道当初的华都城,一片乌烟瘴气的华都城,全是靠着我们这些混混,才能保得一方民众的安稳。要不然这个国家,这座城,早就和你的喜村一个样儿了。”
冷溪见他嘴唇动了动,像是有话要,便等寥,最后还是没听到他开口。
她便又接着道:“虽然我们这些混混曾保得华都一方安宁,让百姓不遭喜村的磨难,但世界上有一个地方倒是和你们的喜村,秋河县有相似之处。”
这时龚遇民没能忍住,随口就问了出来:“甚么地方?”
“是紫薇城。”
冷溪朝东一指,“你们普通人瞧着那里金尊玉贵,金碧辉煌,是下第一福乐窝,殊不知那里高墙如铁,四方重围。那里的主人坐困其中,其实和被福荣发压抑下的秋河县一模一样,都是与世隔绝,这不能做,那不能去的。长时间与墙外世界相隔甚远,那里的主人便对外界的状况一无所知。”
冷溪顿了顿,又道:“加之奸佞在侧,不断以谗言谎话,在他眼前勾勒出一片虚假的繁华图景,将他蒙在鼓里,瞒着他,去压迫、祸害他的子民。”
“你和我这么多,不就是想替狗皇帝一家开脱么?”
龚遇民重新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神森冷,夹杂着怨恨与鄙夷,“若是真正贤明的君主,又怎会就这么轻易地被奸臣诓骗欺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