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同学?”
我缓缓睁开迷蒙的双眼,见书桌旁立着一位男同学。
那是四年前的开学日,经历过洗牌分班,70名学生被安排挤进新的课室。大家身上都莫名流淌着一股躁动,阴衰阳盛的理科班尤为明显。
我一向早到,按座位表找到位置坐下,原想趴在桌上闭目养神,谁知竟睡了过去。
“你是姚欣慰吗?”
“啊?哦哦,是。”
“我是你的同桌,但你的位置应该是靠走道的。”
他的微微一笑让我心生惭愧。
“对不起。”我赶紧起身让位,全程不敢看他的脸。
“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声音悦耳,没有变声期的聒噪。
“没有,抱歉啊,害你这么久才入座。”
“不会。其实你不必把椅子换过来的。”
我抿紧双唇没有作答。占了人家的位置本就不对,若把发烫的椅子留给他,岂不是更没礼貌?
他正欲再开口搭话,班主任踏进了教室。所有人顿时收敛起轻狂的模样,变得乖巧温顺。
开学班会为高二生活拉开序幕。我们安稳地相处着,与其他同桌别无二致,只是他很快察觉出我的不自在。
“你好像跟班上的同学不太熟?”
“恩。”
“你高一的同学呢?我只见过别班的同学来找你。”
孤家寡人说的就是我了,高一的班级唯我一人被分到这里。
“哈哈哈哈,原来你这么惨啊?”
那是我第一次听他开怀大笑。我狠狠地瞪他,而他的轮廓刚好被圈在逆光中,如被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
原来他长得这么好看。我看呆了,眉间的褶皱跟着松懈了几分。
发现他俊颜的人越来越多,每天从各处运来的情书和礼物堆满桌前。可他总有办法在放学前全数退还,没人能猜透他的心。
“都是学生,干嘛花这些冤枉钱给我送礼物?”
这是他私下告诉我的。
按部就班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在浮躁中迎来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后几乎是全班轰动,他第一,我第八。
我们成了大家眼中的学霸同桌。
班主任在安排座位前参考了上学期末的成绩。那时的我考完第一科就发烧了,后来做物理卷时眼前一片雪花,连题目都看不清,成绩自然不行。
不想闹出这般乌龙,原本的“强弱搭档”竟是“强强联手”。
众所周知,每逢大考必换位。他成了我的前桌,坐在我的右前方。中学时代的友谊总是顺理成章。男生只需一场球赛,女生只要一次洗手间的偶遇。
我们有了各自的朋友圈。他的身边愈发欣欣向荣,我也不再是一叶孤舟。
我们还是会一起写作业,探讨难题。他知道我不爱去办公室,于是会替我向老师请教,回来再仔细教我。
课间打水,他会先检查我的水杯是否有水。午饭后,他还隔三差五给我带果汁或者塞面包零食。
我真没多想。只把他当成一个好看的前桌,厉害的学霸,但这些落在旁人眼中就变了味。
男生们开始起哄,女生们对我疏远。
他永远不懂青春少女的恶意,一如既往地对我好。我在班上的处境逆流而下,只剩三两个女孩子愿意搭理我。
周敦颐有一句深得我心:可远观而不能亵玩焉。
我决定跟他划清界限,不说话也不接触。是了,唯有如此我才能自保。
久而久之,大家看出我真心在躲他,对我的敌意也逐渐消减。我如释重负,他和我终于摆脱了暧昧的嫌疑。
日历牌翻过十二次,高三说来就来了。
他被调到隔壁组。虽然仍在我的右前方,但我再看不清他伏案解题的神情,也不能偷瞄他午睡的侧颜了。
失落感浮上心头。我……我这是怎么了?
晨间走在校道,他骑自行车的背影让我心跳加速。体育课后在小卖部的眼神交汇,会让我红了脸。碰到难题时,他的面容竟先于解题思路闯进我脑海。
“你该不会是喜欢他吧?”
高一的铁友一语惊醒了我。这就是喜欢吗?那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他帮我买饭票打水?还是耐心解答我的问题?亦或是夏天帮我扇风散热,冬天帮我捂手取暖?
可惜我领悟得太迟,他已经离我很远很远了。不过身处高三的非常时刻,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想把这份喜欢藏在心里化为动力。
我不再刻意躲他了。记得我重新拿题目问他时,他那双小鹿般的眼眸中满是困惑,随即一笑泯恩仇。高三的枯燥沉重一天天压在胸口,日夜对着堆积如山的试卷无从下手。大家的焦点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分不出心神管情感八卦。
我们心照不宣地和解了,午休时他会跑到我前面写题。他的成绩越来越稳,每次月考都是年级前十,而我只徘徊在前一百。
一天,他把草稿本挪到我眼皮底下。密密麻麻的数字当中藏了几个字:你想跟我进同一所大学吗?
我一抬头就撞进他的视线里。他的眼睛是我的最爱,总是那么清澈干净。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的心思应该也是一尘不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