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碎山间沉寂的夜色,在黑暗中发出回响。贺聪眉头紧锁,方才范老前辈临别时那番意味深长的警告,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在他心头:“比武大会上最危险的未必是庹三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琪思索片刻:“范老前辈说比武大会上最危险的人未必是庹三爷,哪又是谁呢?会不会就是庹家庄的庄主庹魈?他可是一直执着于飞影剑谱,另外恐怕不只是为了剑法本身。或许真正的危险,从来不是明面上的刀光剑影,而是藏在人心深处,比夜色更浓的贪婪。”
贺聪勒住马缰:“你说的也是,那庹魈我曾与他交过手,他的武功确实非同小可。但从近期所发生的事看来,他的内心深处极其贪婪。所以范老前辈的提醒是有道理的。不过,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云琪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也可能是这样,庹魈要的不只是剑谱。”她指向远处山巅隐约可见的比武场,“那里有他更想要的东西,我们只有小心谨慎才好。”
夜色如泼墨倾洒,两山夹峙的青风峡宛如巨兽张开的獠牙。贺聪的玄色劲装被夜风掀起一角,掌心的缰绳已攥出冷汗。身旁云琪的马突然打了个响鼻,她忽然勒紧缰绳,“前方就是青风峡,过了青风峡就是青峰镇外的演武场。”云琪指向远处隐没在黑暗中的山峦轮廓。
她的声音刚落,一道寒光破空而来,擦着贺聪耳际‘铮’地钉入身后树干,镖尾的红色绸缎在风中猎猎作响。
峡谷深处传来夜枭似的怪笑,尾音拖得极长,惊起几只夜鸦扑棱棱掠过头顶。“庹家庄的追魂镖!”贺聪瞳孔骤缩,右手已按上剑柄。
“小心!”云琪低喝一声,两人同时翻身下马。贺聪旋身挥剑,月光下十余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崖壁跃下,落地无声。为首者的鬼面面具在月下泛着青灰,额间鬼角狰狞可怖。弯刀出鞘声此起彼伏,如毒蛇吐信。
“只要你二人交出剑谱,饶你全尸。”鬼面人首领的声音嘶哑难辨,刀尖直指贺聪心口。
贺聪瞳孔骤缩,这些人刀法路数竟与前面遇过的凶手如出一辙。他想起爷爷曾叮嘱过:“若见鬼面弯刀,便用飞影十三招第七式……”
于是大喝一声“找死!”剑势忽变,手中长剑嗡鸣震颤,剑势瞬间由守转攻,变得飘忽不定却又凌厉绝伦。正是飞影剑法十三招中的第七式——‘影踏星河’。刹那间,剑光仿佛化作漫天坠落的星辰碎片,点点寒芒精准地洒向冲在最前的三名黑衣人。
鬼面人首领显然没料到这少年有如此功力,稍一迟疑,贺聪的剑已如影随形而至。第七式‘星陨’骤然爆发,七道剑影如流星追月,直取鬼面人咽喉。千钧一发之际,鬼面人举刀格挡,却见贺聪剑势突变,九道残影与七道星芒重叠,竟是将‘九影归一’与新悟的‘重合剑意’融合。
鬼面人首领仓促间将弯刀横在颈前格挡,‘铛——!’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山谷中回荡,火星四溅。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贺聪眼中精光爆射,就在剑尖即将触及弯刀的刹那,他手腕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妙一转,剑势竟再次发生玄奥的变化。方才施展的‘九影归一’剑意,竟与这‘星陨’的七道剑芒在电光火石间完美融合叠加。九道残影与七道星芒并非简单相加,而是形成一片更加迷离、更加致命、虚实难辨的剑光风暴。
鬼面人首领如何能抵挡这超越了他认知的恐怖剑招?他只觉眼前一片璀璨光华,根本分不清哪一剑是虚,哪一剑是实。护体真气如同薄纸般被撕裂。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
“呃啊——!”凄厉的惨嚎划破夜空。鬼面人首领如同断了线的破风筝,被狂暴的剑气狠狠轰飞,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直坠入下方深不见底、水声轰鸣的山涧。余下的黑衣人眼见首领被一招毙命,瞬间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停留?怪叫一声,如同受惊的乌鸦,四散奔逃,转眼便消失在浓重的夜色和嶙峋的怪石之中。
“前面就是断魂崖瀑布了!”云琪侧耳倾听,对贺聪说道。峡谷深处传来的轰鸣声越来越响,如同千军万马奔腾不息。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带着一股特有的、冰冷的腥味。
“走!”贺聪提气策马冲进气雾中。雾气中能见度不足三尺,二人只能让马匹慢行。
这时前方瀑布的轰鸣声中混入铁器摩擦声响,‘咔啦……咔啦……’如索命无常的锁链。雾气中渐渐显出几道黑影轮廓,那为首者身形异常雄壮,宛如铁塔。手中拖着一条大铁链,链环拖曳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啦’声。
为首的黑衣人发出一阵夜枭般的低沉怪笑,声音穿透水雾:“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以为能逃得出爷爷的手掌心?”话音未落,那沉重的铁链竟被他舞动得如同一条狂暴的黑色巨蟒,带着沉闷的破空声,撕裂浓雾,拦腰横扫向贺聪。
贺聪瞳孔一缩,不敢硬接,身体在马上猛地后仰,险之又险地避过这雷霆万钧的一击。同时,他手中长剑化作一道闪电,狠狠斩向横扫而过的铁链中段。
贺聪侧身避过,剑光一闪斩向铁链。‘铛’的一声火花四溅,铁链竟毫发无损。贺聪只觉一股磅礴巨力顺着剑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长剑险些脱手。
“哼!小子,剑法不过如此!”为首黑衣人狞笑一声,手腕极其灵活地一抖一缠。那沉重的铁链竟如同活物般,灵巧地绕了几个圈,’哗啦啦‘一声,死死缠住了贺聪手中长剑的剑身。一股沛然莫御的拉扯之力传来,贺聪只觉手中剑仿佛要被生生夺走。
“我拖住他们,你先走!”贺聪对云琪低吼,同时运起十成功力,剑身震颤发出嗡鸣。黑衣人显然没料到这年轻人还有余力,稍一松懈,贺聪已借力跃起,剑锋顺着铁链直削对方手腕。
为首黑衣人大惊,只得被迫松手后退。贺聪趁机挥剑横扫,逼退另外两名包抄过来的敌人。马蹄声在身后响起,贺聪心中一松,云琪应该已经冲越过去。
“小心背后!”这时云琪的喊声让贺聪浑身一震。他来不及回头,只觉后心一凉,一柄短刀已刺破衣衫。千钧一发之际,贺聪身体本能地侧转,刀锋划半边衣袍。
“云琪?你怎么……”贺聪又惊又急,看着去而复返的少女。
“专心应敌!”云琪抽出剑,剑身泛着幽蓝光芒。她身形如燕,瞬间插入战圈,剑交错架住袭向贺聪的铁链。
黑衣人首领眯起眼睛:“小丫头,你可知与我们作对的下场?”
云琪冷笑不语,她剑势一改往日的飘逸,招招狠辣如修罗。剑尖连连刺向对方,逼得那黑衣人连退三步,脸上已多了一道血痕。
贺聪趁机调息一下,面对再次如潮水般涌上的黑衣人,也不容多想。他的剑更快、更狠、更准,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入敌人招式转换间稍纵即逝的破绽。惨叫声、利刃入肉声不绝于耳。
云琪的剑同样灵动致命,如同穿花蝴蝶,又如索命飞燕,在敌阵中轻盈穿梭,所过之处,血花绽放。“贺小弟!看上方!”激战中,云琪突然一声清叱,剑势陡然一变,剑尖斜斜向上,直刺黑衣人首领面门。这一招看似简单,却封死了对方上盘所有闪避空间。
贺聪瞬间会意,无影剑化作九道残影,与云琪的飞影剑在空中交织成网。两人本就心意相通,剑气瞬间交融,一股强大无匹的剑气轰然爆发。
剑气相撞的轰鸣中,黑衣人的铁链寸寸断裂。最后一声金铁交鸣震得崖壁落石,为首黑衣人惨呼着坠入瀑布。
晨雾如乳白色的轻纱,温柔地笼罩着青峰镇外依山而建的演武场。贺聪勒住缰绳,疲惫的坐骑喷着粗重的鼻息。他翻身下马,目光穿透朦胧的雾气,落在远处那座旌旗猎猎、人声鼎沸的中央擂台上。喧嚣声、兵器碰撞声、喝彩声如同潮水般阵阵传来。
“把马藏好。”贺聪说道。
云琪点头时,发间银饰轻响,“庹家庄的人已经到了,”她压低声音,“看那旗子。”
贺聪眯起眼睛,果然在演武场东侧看到了绣着狰狞鬼面的黑色旗帜。他嘴角绷紧:“该来的总会来。今日,必有一场血战!”两人将马匹拴在密林深处拴好,悄无声息地混入摩肩接踵、喧闹沸腾的观战人群之中。
演武场上人声鼎沸,各派高手云集。中央擂台上,两道身影正激烈交锋,兵器碰撞声清脆刺耳。
这时只见台上站有比武的二人,一人身姿挺拔,剑法轻灵飘逸,正是飞影山庄副庄主路劲辉。而他的对手,则是一个膀大腰圆、手持一对沉重铁戟的凶悍大汉——庹家庄副庄主,庹雄!
擂台朱漆斑驳,却掩不住战意蒸腾。飞影山庄副庄主路劲辉缓缓拔出长剑:“请。”青锋剑出鞘时,晨雾被剑气割开一道细缝。他剑尖垂地,在青石板上划出蜿蜒的火星:“庹副庄主,让我会会你的绝命阴魂戟。”
对面那膀大腰圆的庹雄可未将路劲辉放在眼里,他双戟举起时,那对铁戟上暗刻的骷髅纹路,正渗出淡淡黑液。“路劲辉,废话少说!今日就叫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绝学!”话音未落,他庞大的身躯猛地前冲,双戟挥舞开来,竟带起一股腥风。戟影重重,如同狂风卷起暴雨,铺天盖地般向路劲辉笼罩而去。
路劲辉神色不变,脚下步伐玄奥,身形如风中柳絮,手中长剑化作一道连绵不绝的青色匹练。正是飞影剑法中的精妙守势——‘流水无痕’!剑光如水银泻地,看似柔和,却坚韧无比,将庹雄那狂暴凶猛的戟招一一化解于无形。每一次剑戟相交,都迸发出耀眼的火星和刺耳的锐鸣。台下顿时爆发出阵阵喝彩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