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不单单是耽搁了皇后的终生,如今还连累了十二阿哥,即便和亲王是个血气的男儿郎,此刻心底里也油然的生出来一些愧疚。
而座上的皇太后却并不明白他内心的想法儿,还在咄咄逼人。
和亲王瞥了她一眼。
咬着牙开口道
“弘昼一滴血何足惜?只是请皇兄可要思虑清楚,今日过后,不论结果如何,皇后娘娘母子的清誉,都必然会受损。”
乾隆帝却只是合了合手掌,他嘴角冷冷的扯出来一抹笑容
“这个不必你多虑,朕自然会让今日的事情,一个字也传不出去。”
他是天子,做任何事情,都是思虑周全的。
只是今日,多多少少的有一些冲动了。
他素来沉稳,只是,万事和皇后挂一点勾,就会顾不得那么多了。
吴书来也看着眼前的一切愣住了。
他在深宫之中,沉浮起落几十年,纵然知道许多宫闱秘事,可是哪里亲眼得见,天家伦理纲常这样混乱的时候儿。
吴书来有一些揣摩不透乾隆帝的心思了。
他看着黑压压的殿内,细长的银针发着诡异的光芒。
那黑衣侍卫朝着十二阿哥的身影儿走过去。
吴书来终究是没有狠下心肠冷眼旁观,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身子,目光恳切的看着乾隆帝
“万……万岁爷三思啊。”
他是大太监,在乾隆帝身旁几十年了,做事情,比自己的主子更加懂得利弊。
可是今时今日,看着皇后娘娘母子受这样的屈辱,纵然吴书来明白自己人微言轻,说的话压根儿就没人会在意半分。
还是鬼使神差的为皇后发了一句声。
皇后娘娘是对自己有恩情在的,这个也是吴书来在深宫之中,最后的一点温暖。
况且身为乾隆帝身边的大太监,吴书来也不忍心瞧着后宫的纲常,就这样颓败了下去。
乾隆帝面色冷峻,岿然不动。
他手指轻轻抚了抚椅子的把手儿,就有两个黑衣侍卫,拉起来了吴书来,就拖着向殿外去了。
皇后心底里叹了一口气。
就连吴书来都这般,被他如此无情的处置。
自己还能够指望什么呢?
那侍卫逐渐的靠近永璂,细长的银针,与雪白的瓷碗,映衬着发出奇怪的颜色。
永璂毕竟还是个孩子,怎么能够明白其中的意思,他情不自禁的往后缩了缩身子,向着皇后身旁靠了靠道
“皇额娘。”
皇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她直起身子来,伸出来纤细的手搂住了十二阿哥。
月光寒冷。
永璂却感觉到,额娘的身子是有些暖的。
自从十二阿哥长大了之后,母子二人鲜少有这样的亲近。
皇后也十分想念从前,那个总是赖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小胖子。
她本不争不抢,可是今日的一桩桩,不单单是要羞辱自己,更多的是永璂。
他还是个孩子,就要亲眼目睹这一切了。
自己决不能让这群人,为所欲为。
皇后冷下了声音,眉目之间似乎带着寒气
“放肆,本宫在此,你再往前走一步,今日就让你担上杀害皇后的罪名。”
那黑衣侍卫是粘杆处的人。
粘杆处只是单纯的效命与皇帝,别人的话,一概不听。
可是此刻看着皇后娘娘这样的面色,如同月光之下,潺潺流淌的小溪,冰冷而倔强。
那黑衣侍卫也不禁不敢动了。
大殿之内安静极了。
皇后抬起眼睛,看了看坐上的皇太后一眼,努力的平复了情绪道
“纵然臣妾有失德之处,可永基还是个孩子,臣妾恳求万岁爷,看在臣妾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孩子的份儿上,不要这般无情。”
她一向是不屑与拿情爱要挟乾隆帝的,可是眼前,此时此刻,已经不是自己执拗的时候儿了。
皇后看了看和亲王弘昼挺得笔直的背影儿,突然想起来了十二阿哥的亲事,今日若是这么做了,那永基的日后,定然是要毁了的。
乾隆帝可以不为十二阿哥思虑,可是自己是永基的额娘,自己,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了。
座上的皇太后与令贵妃,以一种看戏的姿态俯视着一切,仿佛,皇后与十二阿哥,这对紫禁城里最尊贵的母子,此刻沦为了跳梁小丑一般。
只是令二人没想到的是,乾隆帝的动容。
乾隆帝听着皇后的话,心里何尝不是如同刀绞一般,这么多年来,最让二人痛心不已的事情,就是孩子的夭亡。
五公主与十三阿哥,是乾隆帝与皇后心底里永久的伤疤。
乾隆帝缓缓的走了下来,他步伐也有一些不稳,只见他一步一步的靠近了皇后。
他轻轻的弯下身子,蹲在了皇后的身旁。
看着她受惊发红的眼睛怒视着一切,一只手死死的抓着永璂的衣裳,乾隆帝忍不住心里一痛。
曾几何时,皇后与永璂,是他最最珍视的两个人。
可是此刻,却是自己亲自去把他们逼上绝路。
娇妻爱子。
乾隆帝的心肠又怎能不痛呢?
他沙哑着嗓子开口
用只有二人能够听得清楚的声音道
“皇后,朕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若是一切如愿,朕日后,再不疑你半分。”
他目光笃定,说出来的话也是字字真切。
这场变故,也不是他想生出来的,只是被皇太后架了起来。
皇后望着这样深邃的一双眼睛,只觉得情不自禁的就快要相信了他说的话。
但是实在可笑。
这样的情景之下,他在这里给自己一些没有边际的承诺。
皇后轻蔑的扯了扯嘴角,意识到了,此时此刻,无论自己做什么,都已经无力转圜了。
她眨了眨长长的眼睫,有一滴眼泪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