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瞧着那鹰被几个黄门牢牢看着,一双利爪如今竟然被束缚着,乌兰妮便觉得心急如焚。然而礼不可废,她尽力保持神色不变,压下心中的千言万语,还是按着大周朝的规矩对着秀丽中的那位翘楚行了一礼:“贵人乌氏请良媛安。”
乌兰妮本不姓乌,然而指点她的姑姑是希望她这样的,免得与中原人更显得生疏而鞑靼人也是希望她这样的,这样就可免得因了姓名的特殊而被有心人记下的麻烦。自进宫那起,她便自称姓乌,唤兰妮。此刻不是为这些事多费唇舌的时候,她行着礼便出声,难免裹着些急切:“良媛捉到的那只鹰是妾宫里的。妾管理不力,让它飞逃出来,惊了良媛,还请良媛恕罪。”
是唤作代敏的那只。它平日里就机灵些,方才乌兰妮看它还是垂头丧气的,现在许是见了乌兰妮,黑眸一亮,翅膀一挣,像是还想像从前那样朝乌兰妮冲过来。可是它却动弹不得,试过几番,只得凄厉地叫了几声,像杜鹃啼血的哀鸣。
风在吹,枯枝在摇,秋叶萧条,满目凄瑟。贺朝起个大早,还是灰蒙蒙的,连仅有的几片云都叫我看不真牵蜩声起伏,使得一旁书意的鼾声也听的若有若无。越发冷了,不光是我,连留仙宫里的女婢们都想窝在屋里,不太愿意早起。
再醒时,已入了夜,菡萏谢黄,梧桐老鸦,聒噪不绝。贺朝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唤了声书意,可却连个影儿也没见着。想来,她定是又去跟宫女扯闲嘴了,连她家主子都不管了。我怔怔地出了神,却有人匆匆进殿,我抬头,恰是书意这妮子。我正想开口问时,她却抢了我的话头。庆良媛在院里摆了桌,主子有了空也可去赏月呢。
贺朝本就入宫不久,又因着整只知道窝在殿里,故对宫里诸位不甚了解。虽这庆良媛与她同宫,可素日里倒也没见过几面,算来可一点和她不熟。不过呢,贺朝本就是个闲不住,爱凑热闹的主儿,逮着了机会,正好去见见。就当交个朋友,也好。
系上书意递来的披风,踏出殿门,信步长廊,一会儿就到了院里。婢女们左来右往,一个个的都碰着月饼出来,模样也极为恭敬。我也不怕生,往人眼前一立,端正地行了礼。见过庆良媛。
程有容喜欢极了这只鹰,连带着对那一位慌里慌张的姑娘也多了几分笑意。那位姑娘眼睛里头的张皇失措实实在在地落到了有容的眼里。有容转头,看见了那只很不自在的鹰。或许在他们的眼里我就是个恶人,阻断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容如此想着,可她分明没有这样的心思。她的心里莫名泛起一阵委屈。“你不必多礼”有容瞧了一眼那位太监,那位太监便把鹰交给了那位姑娘。“我第一次见着这样的鹰,有些新奇,不知道是不是委屈了它。”
有容的模样昏死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她尝遍了这许多的冷眼,她不想做任何人眼中的恶人。“它没有惊了我,真的!”还好它遇到的是有容,还好它停在了饮虹轩。有容瞧着这一位姑娘面生,想来她是新进来的那一位姑娘。她也是背井离乡到了这么远的地方来,我并不想为难她。“它今停在我这里,是万幸。它若是飞偏了,到了留仙宫别的院子,怕只怕它就做了珍兽园里头的东西,你怎么求也求不出来了。”
我的耳畔突然想起了那些姑娘们恐慌的声音,我又走近了她。“我见你面生,想着你也才进来。你可要把它看看牢了。”万物都有灵,别折煞了它们才好。
见那贼摔倒在地,我心下一喜,欲将她抓个正着。可待我走近,才瞧清楚那张蹙着眉头的脸儿,又哪里是什么贼人?
“谢、谢良媛…”
我试探着开口,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在前面围堵着的丫鬟也愣住了,我悄悄递个眼神过去,让她且去寻怀孕药房,自己则蹲下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色已晚,一时没辨认出是谢良媛在此,才闹了这么一场笑话,实在是无心之举,还望你别介意。”
话间,才注意到她额间直冒冷汗,我皱了皱眉头,一时又添几分心急,“可是摔着哪了?”也不等人答话,忙吩咐其侍女去多叫些宫人过来,将谢氏搀扶回宫。而后又唤来太医诊治,听闻只是脚踝受伤,我这才略略安心。
有容正对着上的那轮月亮瞧了又瞧。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容自己心里头作怪,她就是觉着这里的月亮半点都没有济南的好看。她如此想着,还叫来了身边的饮者。“你着月亮你不是没有咱们那里的圆。亮也没有咱们那里的亮!”饮者打着扇子掩面,偷偷地发笑。她告诉我,月是故乡明。有容多半还能听懂个一点,她一阵叹息,她想家了。
程府从来都不会叫有容亲自动手做月饼的。有容只要一声唤,就会有有容最喜欢的东西鱼贯而来。如今的有容是这个吃不惯那个要厌烦,倒不如自己亲自动手,还吃着几分顺心。有容如此想着,是越发的不顺心。那边有姑娘来,打断了有容的心思。
有容对她能来感到十分的欣喜。“贺贵人来啦!”姑娘的眼睛里薄薄的水雾登时便消了大半,她原也只是一声叫唤,还真的有姑娘来。有容是十分高心。“你这边来坐下。”有容把面前的一碟月饼往她前面推了推。“你可吃呀,这是我自己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