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古灯静静悬浮,豆大的灯焰散发着恒定而微弱的光芒,在这绝对的虚无与死寂中,撑开了一片小小的、相对“稳定”的孤岛。灯焰的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韧性,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历经无数劫难,依旧不曾熄灭。光芒笼罩之处,归墟那无时无刻的消融之力被隔绝在外,虽然依旧能感受到那沉甸甸的死寂压迫,但魂体的消散速度大大减缓。
刘臻瘫倒在灯下,魂力枯竭,法相黯淡得几乎透明,如同风中残烛,连维持意识的清明都变得极其艰难。他仰望着那近在咫尺的灯焰,感受着怀中金属片传来的、与灯焰同源的微弱温热与共鸣,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父亲吗?真的是父亲在这里留下了这盏灯?他当年究竟走到了哪一步?这盏灯,又是以何为燃料,才能在这归墟核心长明不灭?
安全只是暂时的。孤岛之外,三大化身呈鼎足之势包围,恐怖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潮水,不断冲击着灯光屏障,虽然无法突破,却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它们正在仔细观察、试探,寻找这盏古灯的破绽。一旦被它们找到方法,或者自己的魂力彻底耗尽,无法得到补充,结局依然是湮灭。
必须尽快恢复力量。可在此地,除了这盏灯,还有什么可以依靠?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摇曳的灯焰之上。那光芒似乎不仅仅是光,更是一种“意志”的显化,一种超越了能量形态的“存在。他尝试着,将仅存的一丝感知力,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灯焰。
没有灼热,没有能量波动,只有一种温暖、坚定、仿佛承载了无尽岁月与信念的“意”。这股“意”与归墟的死寂截然相反,却并非对抗,而是一种奇特的“共存”。它不像三才之力那样追求动态平衡,更像是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坚守”。
就在他的意念触碰到灯焰的瞬间,嗡!
一幅幅破碎的画面、一段段模糊的意念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涌入他近乎干涸的意识海。
他看到了父亲,是刘正荣年轻时的模样,面容坚毅,眼神清澈,却带着一丝化不开的忧色。他站在一片混沌的虚空(或许是初入源海或归墟),手中托着一盏样式古朴的青铜灯雏形,灯盏中央,并非灯油,而是一团微弱却凝练无比的、散发着七彩光晕的魂血,那是父亲以自身部分本源魂力与信念凝聚的“心火”。
“归墟寂灭,万法终焉,然守护之念,薪火相传,不可绝。”父亲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在画面中回荡,“此灯燃我之魂,照汝之路,望后来者,持此心火,破此永暗。”
画面破碎,又一幅景象浮现:父亲浑身是血,衣衫褴褛,在那残破的源殿之中,与无数扭曲恐怖的阴影激战,最终将一盏已然成型、燃着微弱火苗的古灯,奋力掷向了归墟之眼的方向,自身却被无尽的黑暗吞没,最后的眼神,是决绝,是期盼,是未尽之志。
“臻儿,路在前方,心灯不灭,希望永存。”
父亲的意念碎片,如同最后的嘱托,深深烙印在刘臻的灵魂深处。他明白了,这盏灯,是父亲以自身部分灵魂和毕生信念为燃料,点燃的“心灯”。它燃烧的不是寻常能量,而是“守护”的意志与“传承”的信念。正因如此,它才能在排斥一切“存在”的归墟中,开辟出这一小片“意义”的孤岛。
泪水(魂体的震颤)模糊了刘臻的感知。父亲竟然为他,为这方世界,留下了最后的灯塔与火种。
“心灯,心火。”刘臻喃喃自语,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恸与力量,从灵魂最深处涌起。魂力可以枯竭,但意志可以重生。
他不再试图从外界吸收能量,而是闭上了眼(意识内沉),将全部心神沉入自己的内心,去感受、去点燃那自父亲、自守夜人、自月萤圣女、自无数先驱者那里传承下来的守护的信念。去回忆赤岩部落的期盼,去坚定阻止浩劫的决心。
渐渐地,一丝微弱的、却无比纯净的、带着他自身独特印记的“心火”,在他法相的核心处,被点燃了。这心火微弱,却与古灯的灯焰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嗡!
古灯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灯焰猛地跳动了一下,光芒似乎明亮了一丝。紧接着,一缕精纯无比的、温暖的、蕴含着坚定“守护”意念的光辉,从灯焰中分离出来,如同母亲的手臂,轻轻包裹住刘臻虚幻的法相。
在这光辉的滋养下,刘臻那原本枯竭的魂力,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恢复。并非寻常能量的补充,而是一种本质的、源于信念共鸣的“唤醒”与“壮大”。他法相上的琉璃光泽重新亮起,且变得更加内敛、更加深邃,仿佛经历了心灵的洗礼。更重要的是,他对“平衡”的理解,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平衡,并非冷冰冰的法则运转,其核心,是“守护”的意志。是为了让生命、让文明、让这方世界的美好得以存续的“心”之平衡。
他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雄厚、凝实,甚至比全盛时期更加强大,一种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在他魂体深处发生。
孤岛外的三大化身立刻察觉到了这变化。
“怎么回事?他的魂力在恢复?”腐朽之主化身惊疑不定。
“是那盏灯,灯焰分光滋养了他。”冰骸女王化身语气冰冷,“不能让他恢复,联手攻击一点,撕开这灯光。”
“好,看它能撑多久!”灭界魔君化身怒吼。
三道恐怖的攻击,腐朽魔典的衰败之光、冰晶短杖的绝对零度、黑焰长矛的毁灭冲击,凝聚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狠狠轰击在灯光屏障的同一位置。
轰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