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不大……”
……
深潭下。
山根之地。
一张张流泄着无尽苍茫古意的符箓密密麻麻贴满了山根,两根大腿粗细的锁链横穿而过,两端分别扎进周边山脉之下,仿佛是担心山根被人连根拔起一般。
山根脚下,有轻易刻字,“道气长存”“佛法无边”“浩然正气”“帝威永恒”,在这些还算轻易刻字之下,尤有些许几近被磨消殆尽的刻字,疯子凑近审视,也未能瞧出什么门道。
“道主老儿,光头佛主,老书袋,人族大帝,啧啧,该来的都来了……”
疯子自然认识这些刻字出自谁家之手,分别是道门,西天佛门,儒门以及人族大帝。
一条恶蛟逡巡于远处,不敢上前。
疯子借口下来,目的正是为了山根下可能被镇压的东西,绝非什么一条万年恶蛟,一条长虫再厉害,充其量能有昔年十凶龙族之势,又不是龙族一脉那条老祖龙,他怕个锤子!
绕着被符箓,锁链,刻字甚至法器围簇的山根转看几周,疯子摸出一盒适宜拓印的石泥,隔绝出一方小天地,再小心翼翼将石泥贴满山根最下端,等到石泥自动脱落,也就等同说拓印功成。
趁着石泥不曾脱落的空隙,疯子来到胆战心惊的食龙身前,神魂沟通:“你与十凶龙族是什么关系?”
这条无甚战力的食龙,正如小仙翁葛洪所说,是专为昆仑墟仙主提供龙肝美味,性情温顺,与昔年以暴躁嗜杀的十凶龙族可谓是天壤只差,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
“回上仙,十凶龙族不过是与小龙祖上有过点滴血脉之力的从属族群,真正追溯起来,万万算不上什么龙族之属,无非是寄人篱下苟延残喘而已!”
食龙如人叹息,心有悲怆。
疯子点点头,如他所料,昔年龙族崛起之势,势不可挡,尤其是到了十凶龙族横空出世之际,已然是宇宙万族中的巅峰族群,在这种大势裹挟下,但凡与龙族有点滴血脉渊源的族群,皆会选择俯首归顺,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
毕竟,大势所趋,岂非一人一族之力可抗衡?
疯子突然轻咳一声,笑道:“要不龙兄幻形成人,把酒畅谈可好?”
食龙一听,果真抖擞数百丈龙躯,随着一团光亮从龙躯内溢出,龙躯开始收缩,最后在一团荧光中走出一位头生犄角的俊美龙人。
龙族,曾经自诩万族之中最高贵的族群,族中所化人形,皆会选择保留一点龙族特征,而头生犄角即是其中之一。
“一个被人族杀光的族群,还高贵个屁,有本事出来咬我啊?”
疯子笑了笑,在心中一通吐槽,尤其一想到龙族那条可能真正未死的老祖龙,就莫名的想吃龙肉!
“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疯子回到山根下,堪堪拓印石泥坠落,收好这些极为重要的东西后,疯子与龙人一道掠出深潭,回到山腰草屋。
姜无垢起身揖礼,龙人回礼后,又对小仙翁葛洪与广成公行礼,总之,一番客套过后,五人方才落座。
“得见前辈真人,在下三生有幸!”
龙人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在深潭下待万载,自然知晓眼前这二位何许人也,皆是他惹不起的人族大佬。
广成公点点头,不曾言语,在他看来,一条蛟龙,与一条土狗,没什么两样,无非都是一剑的事情。
他之所以宿此不走,纯粹是为了昆仑墟,与任何一切都无关。
“龙兄,来,吃酒,莫要太紧张,这里都是熟人,没有人会打打杀杀,放心便是!”
疯子看出龙人坐立难安,就拿酒劝慰,人是他请来的,不能太过生分,不然气氛很快就会冷掉。
姜无垢也端起茶水,与龙人酒杯碰了一下,小仙翁葛洪迟疑一下,随即也拿起酒杯,加入进来,除了广成公,四人皆端起了手中杯。
“前辈,你先看过这些拓印,再决定不迟!”
疯子一咬牙,将那些石泥拿了出来,搁在桌上推至广成子眼前。
关于深潭下山根那些东西,疯子不会傻到认定这位昔年剑道第一的前辈不曾知晓,他之所以拿出来拓印,则是为了证明食龙的存在价值。
疯子在深潭下有所发现,食龙血脉之力,对于山根之下可能镇压的生灵,有着某种意想不到的作用,他刻意隔绝出那座小天地,即是为了验证心中想法的真假。
好在,未出他所料,山根上的符箓刻字甚至是法器,皆在失去血脉之力滋润后,就变得磨消速度极快,一如他拓印下的这些刻字。
昆仑墟存在不知几许久远,而山根下镇压的生灵也不知被镇压了几许岁月,唯独这条食龙不过万载而已,小仙翁葛洪说昆仑墟仙主豢养食龙,是为了啖食龙肝,但在疯子看来,这不过是顺道而为。
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豢养龙族之属,利用龙族血脉之力,减缓山根下那些极具镇压之势的“镇物”消磨速度。
广成公认真看过拓印石泥,自然看不出什么门道,这些刻字镇物已经存在不知几许岁月,若是要有门道,自然也不会等到现在。
“这些几近被消磨殆尽的刻字,或许只有通过龙兄,才能重现天日!”
一经疯子点播,所有人恍然大悟,下意识扭头看向龙人。
刻字重现天日的方法,自然是需要龙族血脉滋润,但这种法子也不敢说就一定能实现,所以疯子才会请邀龙人上岸,为的是“细水长流”。
想要龙族血脉,在座几人皆能做到,无非是将眼前这位龙人打杀便是,但谁也不敢保证,有了龙族血脉,这些刻字就一定会重现,万一是需要生机盎然的龙族血脉呢?
都是江湖大道上过来的老人,这点路数自然一清二楚。
龙人想了想,仰头饮尽杯中酒水,左手指尖在右手指肚一划,一股鲜红就流溢而出,落进酒杯之中。
将杯中鲜红滴在石泥拓印之上,静静等待刻字的变化。
疯子所用这种石泥,甚为特别,不仅能拓印出碑文刻字,而且还能留存住其中的真义,故而将刻字从石泥中剥离,就又是一份真义不逊真文的刻字。
故而,将龙血滴在这些拓印石泥上,也是可行。
五人屏息凝神,盯着拓印石泥上的字迹渐渐被龙血渗透融合,等到两者完美相融,神奇的一幕悄然发生!
已然模糊的字迹开始出现丝丝缕缕的水纹,继而在龙血的滋润下,这种变化愈发剧烈,每一个字迹好似正在苏醒过来的沉眠生灵,流露出淡淡的古老苍劲气息。
疯子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等水纹涟漪完全平静下来,鲜红石泥已然变成一小片湖泊,赫然水银泻地一般,将整张石桌瞬间铺满。
几人皆是见过大世面的,但也被这种场景吓了一跳。
石桌中,先前搁置的茶杯酒壶等器物,如同沉石湖底,不见踪迹,唯有鲜红血水赫然在目。
蓦然,如同铺了一张大红桌布的桌面下,凸起了星星点点,不过眨眼功夫,这些星星点点已经被更多的凸起之物占据,形成一个个模糊的字迹!
“啪嚓……还有人能记得唤醒本尊!”
石桌下,突然响起一句人言,声音却像是破罐破摔。
几人神色各异。
疯子壮着胆子,问道:“你谁啊?”
“啪嚓……本尊都不认,看来沉睡太久了!”
桌面字迹一阵晃漾,如同湖面起涟漪,竟然有松垮的迹象。
疯子离得最近,看的最清楚,眼皮不禁跳个不停。
“不管你是谁,既然被镇压在此,就专心受过,不要再出来为祸苍生便是!”
脑海中思量主意的同时,疯子冲姜无垢使了使眼色,示意让他下去深潭,查看一下。
“呵呵……你这小辈,境界不高,口气倒是大的厉害,不知道本尊为何人,就敢口出狂言,你是第一个如此蔑视本尊的!”
桌面凸起的字迹随着破罐破摔的话语声轻轻震颤,随时都可能被摧毁。
“蔑视谈不上,我与你素不相识,也无甚交情,何来的蔑视一说,前辈玩笑了!”
姜无垢已然归来,冲疯子使了使眼色,意思是没有什么异常。
疯子这才轻吐一气。
“好了,让你出来放风这么久,也该送你回去了,不然我可不安心!”
话音未落,一张流露着苍茫古意的符箓,倏忽飞出,稳稳落在晃漾不止的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