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刀气破土而出,在石桥河床破开一道百丈犁沟!
水神娘娘刚打发掉那个假借游山玩水实则来此探寻龙气的家伙,正想安生睡个好觉,但“哧”的一声,身下床板却一分为二,轰然散开!
多亏水神娘娘反应及时,来了个不怎么优雅的驴打滚,侥幸躲过了破开河道床板的一刀,脸色惨白,胸口起伏不定,心有余悸看着好好的床榻化作一团木屑,水神娘娘就恨不打一处来,“你这短命鬼,死都死了,还留下那把断刃插在老娘床下,讨人嫌到了极致,真的是冤家……”
火帝镇水流之地,属于水神执掌辖境,但万载之前,那位断刀客仗刀来此,落地先是打杀了一条过境走水蛟龙,随后又将沉眠于火帝镇地下的那条十凶龙族彻底屠杀,并且留下那把瘆人断刃,直接插在她心腹之地,镇压十凶龙族的同时,也令她有苦难言,受制于人!
“睡是睡不成了,床榻都被那个冤家劈塌,长夜漫漫……”
昔年,水神娘娘也是敢爱敢恨的飒爽女子,但是一见刀客误终生,从此心里再也装不下其他男子,至于那个有口无心的山神,更是不在她考虑之内。
石桥地下。
疯子面无血色,抬手抚平被削掉的半块头皮,眼神熠熠看着龙口之中的断刃,“老哥,我是儒苟啊,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记得老弟了,你忘了在那老城头上,是谁整日拿来桃花娘娘的桃花酿给你饮醉,是谁替你扛着疯婆子王丁的毒打跑到村中神君庙给神君大人敬的酒水,是谁随你一块去那老书袋金水湖畔捉鱼烤鱼,这些都忘了?”
断刃之上,莹亮起一层薄薄光晕,光晕凝聚,显化出一道精悍身影,但个头委实矮了些,谈不上什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因为身影虚淡如烟,故而不是熟人,根本看不出这道身影是谁,好在疯子眼神好,记忆更好,当瞧得这道仅有他肩膀高的精悍身影时,开心的就像是一个活了万余载的孩子。
如烟身影晃曳,光影交错。
赫然有光阴流水缭绕其中。
疯子视如无睹,搓手笑道:“断老哥,这些时日去了哪里,自打老城头一别,兄弟可是日夜都在思念老哥,只恨老哥当日为啥狠心不愿带上老弟,一道去那葬坑古地闯上一闯,古地府算个啥,轮回殿堂算个啥,只有你我兄弟齐心,定能将那葬坑古地掀个底掉!”
断刀客盯着自说自话的疯子瞧了许久,方才问了一句:“你是谁?”
疯子如丧考妣,整张脸瞬间耷拉下来,神色哀怨不已,甚至比那深闺怨妇还要哀怨三分,捶胸顿足,叹惋道:“断老哥,你是大忙人,忘了兄弟也无妨,但兄弟却记得老哥你,昔日那一刀之恩,若是没有老哥,老弟或许早就撒手人寰,成了金水湖畔废墟之地那群恶鬼的腹中餐食,老哥恩同再造,老弟没齿难忘!”
停上疯子如此一阵絮叨,断刀客方才隐隐有些回忆起往昔岁月,云烟身影中的那抹光阴流水,宛如走水行江的蛟龙,游曳飞快。
这条蕴藏着断刀客往昔记忆的光阴流水,既是断刀客的残魂,又是断刃之中的刀灵。
“你是那个掉进金水湖畔差点被淹死的浪荡游侠?”
断刀客想起了昔年似有这么一位总缠着他问东问西的自来熟,他上哪对方就去哪,金水湖畔偷儒门气运鱼,明明水性差的不行,但偏偏逞强下水,结果落水险些被淹死,好在有儒门圣人出手搭救,方才没有丢掉这条小命。
疯子瞬间悲喜交加,喜的是老哥终于认出自己是谁,悲的是陈年囧事再次被提及,他的脸面何在?
“是我,是我,断老哥好算是想起来了,一看就知道老弟在老哥心中的地位,无人能敌,老哥有这番心意,老弟也就知足了!”
疯子抹着眼泪,好是感动。
断刀客视若无睹。
“你来此有何用意,难道是为了这条十凶龙族而来?”
直到疯子不再抹泪,断刀客方才开口问道。
“自然不是,十凶龙族与老弟又有何干,老弟来此,是专程为了找寻老哥,只是凑巧见到了这条十凶龙族而已!”
疯子早就于心中想出了一万种感人肺腑的说辞,但筛选一通后,还是觉得真诚最好,因为自古真诚无价不是?
“十凶之中,有龙族,白虎一族,食金兽一族长生于此,这里一共诞生过九尊大帝,分别驾驭过前面所说三凶,你若是打这三凶的主意,我劝你趁早作罢,虽然这颗古星只是一颗替星,但也远远不是你所能招惹的起,还有葬坑古地,同样如此,勿要再深究,于你有莫大好处,否则只能是福祸自招,因果自吞!”
断刀客规劝道,但并未解释清楚其中来龙去脉,或许是因为某种忌讳,或许是因为不想招惹因果。
疯子在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在他看到那抹光阴流水时,就大概知道了这位横断刀道万古千秋无上人物的下场,肉身已死,神魂只能依靠光阴流水来维续,并且需要与刀灵合二为一,才能永久维持这种不人不魂不灵的三不状态。
“连断水流都无法斩破葬坑古地的黑暗?”
这是疯子心中最大的疑惑,也是不小的遗憾。
拔高万古刀道的刀修第一人,将自身气运融于刀道从而延续刀道万载的狠人,都没能撕开最为神秘莫测的葬坑古地黑暗,那还有谁能撕得开?
“葬坑古地……”
疯子嘀咕一句,心里莫名有些沉重。
“老哥保重!”
不待疯子再多问一句,断刀客云烟身影就已经消散,重新没入断刃之中,继续镇压这条十凶龙族。
石桥下,疯子幡然苏醒,他还有一肚子疑问没有问明白,为何要选择在此镇压龙族,为何火帝会同意这种大道相争,为何六位大帝声名不显,血脉涣散?
一个个疑惑如同云雾缭绕在脑海,但疯子已经无力在去拨云见日,所剩时间不多了,葬坑古地还未曾摸查清楚,究竟与古地府有没有关联,会不会在光阴长河乱流之际突下杀手,现在一切都是未知。
光阴流水一旦乱流,受其庇护的万界必然首当其冲受到波及,届时已经不是山崩地裂,海枯石烂,而是万界崩塌,毁灭,生灵横死。
无数人族先贤合力造就的这么一座光阴法阵,就会彻底坍塌,毁掉的不仅是一座法阵,还有无数先贤的硕果文明精神传承等等。
“呼……”
疯子深吐一气,这个结果他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因为一想到那个结果,他就觉得无颜再见富氏一脉列祖列宗。
无颜再面对那位白衣共主。
无颜再面对背上的那十万墓丘。
无颜再面对舍弃合道光阴流水的墨子巨匠,舍弃合道金水湖畔的儒门老书袋,更无颜面对一生奔波无一所获的自己。
于人于己,都无颜再面对。
纵身而起,直入天穹,御风而游,疯子只想扪心自问一句,这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姜水河畔。
一位失神落魄之人跌跌撞撞走着,坐于河畔垂钓的都有意无意换了位置,想离这个在此游逛了三天的酒疯子远一点。
这个酒疯子第一天来此,险些将一杆垂钓多年的鱼竿折断,多亏被众人拦下,一通拳脚相加后,泄了心头火气,就让酒疯子离去。
谁曾想第二天,酒疯子又来河畔,只不过这次但是自己拿了一杆鱼竿,却是最基本的饵料与鱼钩都没有,只是有模有样坐在河畔边,打着哈欠自言自语。
第三天,河畔所有人似乎已经习惯这个喜好自言自语的酒疯子,但习惯虽习惯,要和他坐到一侧垂钓,自是不可能。
将鱼竿扎在河畔后,酒疯子起身,险些摔了个跟头,好不易站稳身形,就又摸出一壶酒水,仰头就饮,浑身浓郁酒气隔着河,都能飘到对岸。
“一群窝囊废,哈哈哈……”
酒疯子发疯骂道,手里的酒壶也摔砸在地,酒水四溅。
有年轻人怒目相视,但酒疯子视若无睹,反而挺腰直视,打着酒嗝,嘀咕道:“你瞅啥,信不信老子变成王八,爬到你家娘子身上……”
“你……”
年轻人怒而爆起,但被身边几位长者拉住,摇头示意不要动手,年轻人怒骂一句,抄起钓鱼器物,去了河对岸。
“一个,两个……好多的老王八,水浅王八多,遍地是废物……”
酒疯子冲着几位长者摇摇头,刻意撞开其中一位长者,醉醺而去。
“无垢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真让人心痛,姜氏一脉昔年知晓他在魔土受了重创,但也倾尽所有,尽力救治,但无奈魔族手段阴狠毒辣,救治已经无效……”
被酒疯子撞开身形的老者,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这条姜水,乃是姜氏一脉特有流水,非姜氏一脉子弟,概莫能入。
醉醺离去的酒疯子正是老者口中所提及的姜无垢,昔年姜氏一脉最牛掰的万人敌。
姜水对岸,之前被姜无垢嘲笑的年轻人已然没了踪影。
几位老者视如无睹,神色各异。
一条小巷。
脚步趔趄的姜无垢正扶墙醉吐的厉害,一道身影猝然而至。
一记手刀批出,带起丝丝缕缕的剑芒,直落扶墙弯腰醉吐的姜无垢后心而去。
“砰……”云海yunhai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