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林自顾自的说道,全然不管霜星越来越冷漠的面庞,和眼中迸发出的杀气。
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摘下了面罩,露出了自己的脸。
他也不请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死前想让这个世界看清他的脸吧,如果没人记住这张脸,那么在这个世界中,余林所留下的,都是博士的黑色身影吧。
他正色道,“请你,一定记住我,记住这张脸,我叫余林。”
“呵,医生,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余林刚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的下颚已经失去了感觉,不用想也是霜星做的,余林觉得这种能力真的匪夷所思,冻结舌头都可以办到吗?
他反手甩了自己一个巴掌,如果不能说话,那还怎么说服霜星,自己又没有能力把霜星绑到罗德岛。
很快他发现,他失去的全身的控制,只有眼珠能够转动。
“如果这样死了,好像也不错。我果然还是个普通人,没有所谓倾斜战争天平的能力,如果能单纯的在此死去,就不需要背起什么战场的责任了吧,再也不用看什么阵亡报告单了吧”
余林还是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那个女孩,想起了那个无数次站在自己身前的女孩,他曾以为,自己能够陪着女孩走下去,但这片大地如此残酷,他终究还是救不下任何人。
“阿米娅,虽然真的很想帮你,但对不起,我果然还是不行啊。这样卑微懦弱的生命,就算死去也不存在什么意义的吧。可惜了,ae,我对不起你们,如果我死后,博士能够复活的话,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余林并不知道他只是单纯的憧憬着战场上的身影,他想同他们并肩,这样死也不后悔。
他闭眼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时间不断前进,死亡却迟迟未至,霜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所称呼的父亲,名叫博卓卡斯替,曾经是乌萨斯的一位尉官。”
霜星的语调慢慢回响在废墟底层的小小洞穴中,带着特有的韵律,余林在那种韵律中,感到了一股难以释怀的悲伤。
“但我真正的父亲很早就死了。小时候我依稀记得,有个男人挡住了瓷箭,保护了一个女人;而女人把我抱在怀里,用脊背拦下了第二波弩箭。”
霜星的面容如常,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或者说她对于故事本身没有想法。
“那时的我根本没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这段记忆也只是恰巧没被淡忘而已。至于真正发生了什么事,都是我的祖母后来才告诉我的。在我追问祖母那个景象的含义,而她再也没法搪塞过去的时候,祖母她告诉了我。”
霜星把头转向余林,嘴角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般的微笑。
“可笑的是,我根本不认识他们。我脑海里除了这个景象以外,什么关于他们的记忆都没有。我的亲生父母就这样被我忘记了。我甚至很难说自己对他们有什么感情。”
余林从霜星的眼中读出了那种难以形容的悲伤,即使没有泪水,余林也只能觉得这是泪水流干后的眼睛。
那么明亮且悲伤,白发的女孩在他的对面,他本能的想要伸出双手去拥抱霜星,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他只能用眼神告诉霜星他的感受。
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又或者自己的脸根本就没有表情。
霜星这样倔强的女孩,一定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同情,而余林此时除了同情却什么也表达不出,即使他怎么努力幻想,他明白,除了霜星,恐怕谁也无法感同身受。
这就是悲惨命运者的遭遇,除了他们可以倾诉自己的痛苦,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却要讲述痛苦的普通人,所能表达的只有虚无和空洞。
这是未经历者永远无法理解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