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否认,或许余挚说得对,今日他踏出这一步,很可能会落入余翰布置的圈套,难以脱身,甚至死在那里,然而,他却不会改变初心。
“我爷爷曾经教导过我,他老人家说:义之所在,不倾于权,不顾其利,举国而与之不为改视,重死持义而不桡,是士君子之勇也。”
“我的朋友,因我而蒙受此难,若我此刻回头,视而不见,置于不顾,又岂是大丈夫之所为?让他人替我受过,此事,我奚尘……宁死不为!”
“今日,莫说只是区区一个余氏宗族在阻拦我,哪怕是王朝皇室,哪怕是四大宗族,哪怕是举国皆敌,我一样会为了心中的道义,为了我的坚持而豁出性命。”
“至于你……你既然说仇怨在于余翰,那么你要报仇,又与我何干?我要杀余翰,又与你何干?然你若阻我,便是与余氏宗族一样,站在我的对立面。那么我会,杀了你!”
奚尘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说道。
他句句在理,字字珠心,落在余挚耳中,犹如洪钟大吕,震慑心神,使得后者根本难以反驳,良久无言。
是啊,他的确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来阻拦奚尘,若仅仅只是为了自己能够报仇,这个理由,太过苍白无力了。
此时,奚尘迈开脚步,朝着森林外缓缓走去,他摘下了脸上的雪蚕面具,神情肃穆,杀意凛然,城外的高台,除了余氏宗族的人以外,根本无人敢靠近,他若接近,必定会引来众人围攻,那么雪蚕面具戴与不戴,已经没有意义了。
望着奚尘离去的背影,余挚面色冷漠,心中却久久难以平静,旋即他重新蒙上黑布,身影一晃,刹那间,其身形如鬼魅一般,出现了多重幻影,紧接着,那幻影又变得十分模糊,数息过后,竟是缓缓地消散开来,仿佛从始至终,那都只是一个残影而已。
这一幕,奚尘没有看到,也并不在意,余挚如何,那都是对方自己的选择,与他无关,他必须在午时来临之前,将熊泰两人救下来,仅此而已。
此刻,炎阳高照,万里无云。
今日气温很高,连风都是热的,微风吹在脸上时,却犹如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整个天地,就宛若一个巨型蒸笼般,显得热气腾腾,连虚空都似乎承受不住这种高温,而变得微微有些扭曲起来。
炎热天气,人心难免会有些浮躁,然而那高台之下,数十人皆面露冷肃,严阵以待,仿佛如临大敌般,隐隐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这数十人中,光玄阴境高手,就有七人,秦狼以及其他四位副帮主也在其中,其余人手,皆为玄丹境武者,如此大的阵容,足以横扫风城所有世家,然而此刻却乖乖的站在炎阳之下,安静地等待着。
那高台上,此刻还站立着两个身材魁梧的髯须大汉,手中拿着厚重的大刀,犹如法场上的侩子手般,仿佛在等候斩刑的命令。
整个城门口,除了高台下的数十人,再无其他人群围观,显然是早已被人清场,为的,仅仅只是一个还不到十六岁的少年。
突然,一道黑衣身影,从城外的树林中,蓦然走出,他神色冷冽,脚步从容,漆黑的双眸,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朝着城门口的高台,缓缓的走了过来。
数百米的距离,不是很远,使得城门外所有的人,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少年的身影,他走得很慢,随着靠近,一股凛然的气势,瞬间弥漫而出。
虚空的炎热,犹如他心头狂暴的怒火,向天地宣泄,眼中的杀意,无比可怕,哪怕隔得很远,依旧让人感到一阵阴寒。
他看似削瘦,身姿却挺拔如松,锐利的目光,宛若两道冷厉的剑芒,直视高台,使得那两个髯须大汉,在看到他的目光时,都忍不住心头一凛,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一阵头皮发麻。
他们修为不高,仅仅只是天玄境小成,然而,他们却是以砍头为生,杀人无数,见惯了生死,尝遍了血腥,哪怕数百人同时间人头落地,他们也曾见过,因此,他们自认为,就算是再惨烈的画面,也已经无法让他们心头感到恐惧,这是刽子手引以为傲的素质,他们也时常以此嘲笑那些见不得血腥软虾子。
然而今日,他们却因为一道目光,而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准备!”
当奚尘距离高台还有两百米时,高台之下,秦狼突然高举手掌,对着台上高声大喊,于此同时,那高台上两名手持钢刀的大汉,也在此刻蓦然举起长刀,显然这是要准备行刑。
不仅如此,此时在奚尘身后的大地上,突然掀起了一阵狂沙,十二名身穿黄衣的蒙面人,竟然从大地下猛然一跃而起,落地之时,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奚尘的退路彻底封锁。
他们埋伏在此地,为的就是这一刻,不给奚尘一丝后退的希望,且看这情形,恐怕也不打算给他救人的机会,按照余翰的话来说,他就要让奚尘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人死在他面前,只有绝望,才能让人癫狂!
这时,秦狼高举的手掌,迟迟没有放下,他望着前方的黑衣少年,目光中闪过一丝忌惮之色,他知道,一旦放下,就再无退路可言。
可是,他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行刑!”
片刻后,秦狼的目光骤然掠过一抹阴狠之色,既然没得选择,那就干脆一条路走到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