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佑的脸上倒是平静如水,说:“或者,只撤回五千人马,不奉还安陆、石城二郡,以示我不卑不亢之意。”
宇文泰那两道浓浓的眉毛微微动了一下,像是要说什么。
杜牧耕瞟了一眼,忙低下了头,他现在不需要多说一句话,而是需要观察需要等待。
蔡佑一边说一边暗暗观察杜牧耕的眼色,杜牧耕却仍是只在低头看自己的脚。
宇文泰仰面平躺在胡床上,微微闭目,却只是在聆听,像是还在等待他蔡佑的更高明之计谋。
蔡佑说:“那汉江流域,河网纵横,土地肥沃,百姓稀少,却比咱这三秦之地宜耕宜收,那鱼米之利正是咱所欠缺,眼瞅着三春过后,用不了几个月,就能收一季稻米,以充我军中前线之需。”
听了蔡佑之言,杜牧耕不由得感慨,军中将领如何个个都要这般考虑三军将士的吃穿用度?拿下对方几个州郡,这里却是连多收一季稻米之事都想到?
宇文泰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看杜牧耕,问:“我儿,你之意?说来听听!”
我之意?我哪里还敢有什么意见?
杜牧耕想了想,道:“贤兄之意有理,既然已占安陆与石城,何必再奉还?军中大事,不可儿戏,仅仅撤军,已足以表明太师之诚意。”
宇文泰像是并不在意杜牧耕的意见,瞥了蔡佑一眼,说:“你去配药,我需喝了汤药,好好睡一觉。这一回子,我心里乱得狠哪,人心木乱之时,一定没有好主意,唉,快去吧!”
这话,人人愿意听,谁愿意在这里傻站着,听你一个糟老头子絮叨个没完没了?
宇文泰对着蔡佑挥了挥手,像是累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闭上了眼睛。
蔡佑看了宇文泰一眼,又看了杜牧耕一眼,什么也没说,脚步轻轻地后退了出去。
宫室内安静了下来,只有六只长腿铜鹤嘴上举着的红蜡烛在跳动着三寸长的火焰,洒下一地斑驳而细碎的光。
两个内侍立在门后边,一动不动地盯着平躺在胡床上的宇文泰,杜牧耕暗想,你两个狗东西好歹离这老家伙近一点啊,万一他在睡梦中死了,岂不是让我有口难言?说我是谋杀,我可是有口无言啊,看他病歪歪的这个样子,还能活多久呢,我开的那个方子,万一,万一……
杜牧耕突然害怕了起来,沮丧,懊悔,郁闷,焦急,仿佛坠入了无底之黑暗中。正当杜牧耕难受得要死之时,宇文泰却睁开了眼睛,朝着杜牧耕摆摆手,说:“我儿,你坐到我跟前来,我有事情请教你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