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孝宽心里紧张得要命,直盯船上那堆火,心跳却异常得从未有过。贺若敦就在韦孝宽身边,不管不顾地骂道:“个龟孙,炸呀个龟孙!炸呀!”
杜牧耕直看得心惊肉跳,他不敢想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一切尽在未知之中。他也不敢看任何人,只是故做镇静地目不斜视!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只是听天由命了。
魏宗毅也看到了河面上的一切,他也知道那船上掩藏了两桶火药,所以回头看了闵顺西一眼,意思是等那一声响!
闵顺西悄悄地拿掉了头上的铁胄,他已对魏宗毅的表现彻底失望,待到河面上一声炸响,他要亲自冲进去!若低头冲进那掩体中,这铁胄反而多余,需要把腰弯得更低一些才好,若那般累赘,反而不如去掉,这是保命之举。只有杀死对手,方能保全自家性命,这就是战场上的生死逻辑,简单至极,只能二选一。
闵顺西的心极硬,他把身上但凡能去掉之物全部去掉,以使自己更轻便更灵活。他脚上只剩了一双羊毛毡缝纳而成的皮氈袜,软,轻,触地无声,但他仍然感觉累赘。
河面上的火并未呈燎原之势,所有人都已麻木。火攻,哪有那么容易?你以为你天生就是诸葛亮么?
闵顺西两眼盯着河面上,两手却在黑暗中摸索氈袜的两根绑绳。不知为何,当初打了一个死结,也可能是临行前担心过于活泛而误事,那时根本没想到此刻需要脱掉氈袜。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顾头不顾腚,不到大难临头之时,从来不知道为自己留一点退路。但凡脑瓜子想事情过于丰富之时,闵顺西就知道这是将要挥刀杀人的前兆,此前杀人无数,这一回咋就有屎屙不出?
闵顺西急得不行,只得摸起了刀,低头想用刀尖将绑绳挑断。
就在闵顺西低了头用左手牵了刀尖去挑氈袜绑绳的瞬间,远处一声巨响,直震得两耳如被人击打一般,眼前白花花一片格外清晰,他甚至看见黄河对岸远处山峦形态各异,像炊饼,若廊柱,如城门,似未央宫之宫墙。
长安城本在黄河西,如何在那边看到未央宫?闵顺西知道那是他看花了眼,必是假象。
待耳边稍稍清静一些,闵顺西忙去看那悬楼,却只见悬楼依然高高矗立,而悬楼近处一片火红,有兵卒在惨叫,有将士在嘶喊,有箭矢飞向河边并排向前缓缓移动的盾牌。
正当闵顺西为悬楼仍在河上矗立而惋惜时,却听得魏宗毅压低了声音,喊道:“西哥,快进来!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