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私之人,不得掌兵。
这是接风城的规矩。
然而,子闻抚着长须,颇为执着:“姬玄卿,也一样心系岐山。”
不仅是姬玄卿,南军的两位副帅金正臣、虞归晚也一样存有私心。
李靖哂然一笑:“可是,他道鸣一十三日。”
不算守山神兽白泽,姬子玄卿乃是姬家唯一的长生者,正值千年之劫,他作为姬氏一脉的顶梁柱,自是要心系岐山。
天塌下来,需要他来顶。
“昔日,推他登上帅位的,不正是你们么?而今为何又要将之拉下?”
姬玄卿入得天门后,本该闭关参悟道鸣时瞧见的千载道途,可是百家皇朝联名上书了一封推荐信,将他推去了南境边陲。
蛮荒山野,战事迭起,主帅忧虑百事,一日不得歇,又如何入定修行?
皇朝百家,用心甚是险恶啊。
太师子闻淡淡地道了一句:“老夫说了,他杀了人族大祭司,罪不可恕。”
李靖轻笑一声,抚掌不止:“好一个罪不可恕。”
三大皇朝在接风城皆有入阁之先祖,又怎会保不下一个姬玄卿?
无非是不想保罢了。
“你们怕了。”李靖微微摇头,“也是,入天门两百余年,又有诸事分心,仍能一剑断长生,此等天纵之才,谁人不怕呢?”
子闻被人戳穿了心事,也不羞愧,作揖躬身,很是严肃地说道:“李帅,还请借老夫一次帅令。”
有时候,某些事应该心照不宣。
挑明了,甚是无趣。
长衫男子颇有些冷漠地瞧了一眼垂首的老人,放下手掌。
顿时,白雪落,夜幕至。
彼时,西城门外,偏将军李敢摸出了一枚帅令。
作为入天门久矣的人物,李靖瞧见了,子闻也瞧见了。
长衫男子叹息一声:“我欲在大渔村外再立一座雄关,以防海族。”
他在给老友机会。
子闻按捺住喜色:“这笔钱,大商来出。”
海族无心侵入中州,再立雄关,多半只会劳民伤财,不过,他眼下有求于人,也只能应下。
李靖微微眯起眼,谁也不知他存了什么心思。
“李敢,不能死。”
子闻颔首应道:“老夫欠长平城所有兵卒一个人情。”
自然,其中也包括李敢。
“既是如此,那你去吧。”
太师子闻怅然一叹,试探问道:“吾二人,可还会有共事之日?”
然而,无人应答。
良久之后,老人颇为疲倦地拖着金甲沿着长亭走出了府邸,背影佝偻,似是又添了几分苍老。
李靖俯下身子,捡起一团雪,唏嘘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而后,他又自袖间摸出了一枚紫玉令牌。
一面刻了一个“东”字,一面刻了一个“帅”字。
与西城门前李敢掌上的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