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瞎目青年略带戏谑的话语,姬夏悻悻然一笑,也不再胡言了。
在中州,以大欺小是忌讳。
皇朝百家的子弟,若是被仗着年岁大的外人欺辱打杀了,家中长者可不会轻饶,定会不死不休。
“不过,吾是你的护道人,若是遇上了他的门客,帮衬你一二倒也无妨。”
散乱青丝遮住了陌上桑的双眸,只露出些许眼角,暗藏锋芒。
红袖瞧着这个金袍瞎目的青年,微微蹙眉,忍不住问道:“你从哪寻来的护道人?”
所谓护道人,护一人登天之道,必先主而死,后主而生。
可当下的世道,又有几人能够做到不易本心?
坚持护道之责,不畏强权,不畏刀剑。
哪怕是在皇朝百家,这样的人也不多见。
“不可说,不可说。”
姬夏摇晃着脑袋,第三祖出棺之事,在岐山之上也唯有寥寥数人知晓,红姨固然是他亲近之人,可毕竟不是姬氏一脉的人。
某些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红袖冷哼一声:“你是长公主之子,在外可不能丢了她的颜面。”
“我晓得的。”姬夏抚着袖里的铜牌,呢喃道。
红袖见此,也不为难,只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好自为之。”
三年多未见,昔日稚嫩的少年已不再是那个将自己困于屋内,孤自忧虑修行之事的孩童了。
她看不透。
不过,长公主深谙帝王之术,公子于岐山之上耳濡目染久了,有些心机城府也在情理之中。
此事,倒也不算坏。
“到了。”
彼时,一众人已是走过了六百步,姬夏翻身下马,走到一间商铺门前。
店铺只有三丈方圆大小,在这长逾千丈的南街上并不起眼,门上悬着一块金皮裹木的牌匾,上书“商人逐利”四字。
牌匾的右下角,又以小篆刻了“禹水”二字。
店铺门前没有叫卖的伙计,甚至连大门都是紧闭。
“怎的这般简陋?”姬夏略一蹙眉,以指叩门。
“里头可有人?”
良久之后,有一个颇为慵懒的声音自门后传来。
“进来吧,门没锁。”
姬夏闻言,侧头吩咐道:“阿桑、红姨、两位先生随我进去,余者先在此候着。”
“喏。”
姬夏轻吐一口浊气,推门而入。
不同于金皮裹木的牌匾,商铺的大门外边是一层铁皮,重逾百钧。
若非他这一路磕绊攀上了洗尘第六境,怕是连这扇门都推不动。
“吱呀~”
门上似是有一股腐朽之气,大抵是太久没人来过的缘故。
姬夏提足走入陋室,却发觉内里很是昏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驳杂的气息,似是醇酒,又似是檀香。
室内陈设简陋,只有一方木桌,距门有三五丈,其上摆了一盏油灯,借着微弱的火光,能瞧见桌上正趴着一个红脸酒槽鼻的老头,盖了一条黑色的狗皮毯子。
“禹水商盟,何时落魄到了这般地步?”
姬夏抬腿落足之时,地上扬起纷纷尘土,不过他也不甚在意,走到木桌前,自袖中取出那块刻有“玄”字的铜牌,将之拍在了老头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