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渔村西边千余丈。
风雪袭人,颇为清冷。
姬夏走过白发青年身侧,瞧着百丈赤土,心生叹息,规劝道:“八百尸骨已寒,该将之葬下了。”
子泸背倚长枪,闭眸浅笑:“孤之弟兄,当葬入皇陵。”
姬夏微微颔首:“既是如此,那吾等就先走了。”
“不送。”子泸淡淡言道,“姬夏,且记住,你欠孤一条命。”
少年挠挠头,嘿嘿一笑:“不欠的,不欠的。”
修禅人李仲渡他入空门,授予他大乘佛法华严经,于是他得以修行添寿。
所以,他欠东海长生佛一条命。
大商青王渡他入地狱,遭受十八般苦难,石压地狱的白面鬼差封了他的感知,于是他得以保全灵智,身死十余万次而不痴癫。
所以,他欠地狱的白面鬼差一条命。
阿桑手持不听天,一式七品箭破去八百南越骑。
所以,他欠阿桑一条命。
“细算下来,吾欠了小和尚数条性命,此等恩情,怕是倾吾一生也难以偿还了吧。”姬夏忆起再东海青潮之上的数月,浅然一笑,“子泸,且记住,你欠吾一条命。”
少年抬头,意有所指地指了指漫天云霞。
白发青年神情落寞,哂然一笑:“不欠的,不欠的。”
姬夏之意,他又怎会不知。
大商的长生者就在天上瞧着,却不曾现身提剑,多半是被人阻下了。
只是,他已参破天命,将入天门。
大商重武轻文,又怎肯弃下一位长生者?
便是那子辛乘辇而来,也不敢杀他。
姬夏撇撇嘴,略一拱手:“珍重。”
“来日,孤去朝歌,登临大位,你可会随孤同行?”
“吾是你的三公,自是要随你同去。”
子泸睁开双眸,笑道:“既是如此,你且珍重。”
姬夏怅然一叹,提足向前,身后百余听泉客惶惶跟上。
待到众人走过百丈尸骨堆山之地,这才发觉另有一人留在了身后,一直驻足未前。
子泸瞧着身前那一袭长衫,似是忆起了往昔在朝歌草堂求学的日子。
“先生,九卿之位,可有兴致?”
夫子颜幸喟叹一声,言道:“来日你入天门,记得修书一封,吾会前去为你护法。”
“先生,怕死否?”子泸略一挑眉,问道。
“不惧身死,但惧对不住本心。”
子泸微微颔首:“或许,先生会比卢生早些入天门。”
颜幸双眸黯然,良久之后,方才言道:“吾若入得天门,可就不止一个九卿之位了。”
二人相视一眼,皆是抚掌大笑。
“朝歌夫子之位,孤会为先生留着的。届时,先生切莫忘了再赠孤一柄纸扇。”子泸闭上双眸,恬然入梦,“此一次,就写【凭君莫话封侯事,帝王功成万骨枯】吧。”
“好。”
颜幸提足走过百丈黄土,来到姬夏身前,一袭长衫染了些许血水,颇为凄凉。
“姬夏,诵读圣贤书,无用。或许日后你也会如卢生一般,孤家寡人。”
少年轻吐一口浊气,笑言道:“届时,吾可不会为你等封侯拜王。”
“为何?”身侧,瞎目青年冷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