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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托特公爵见无人动手,脸上最后一丝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决绝,嘶吼道:“不能把他们留给这群杂种!这是仁慈!是最后的尊严!”
随即,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镶金短剑,竟亲自朝着缩在一起的女眷和孩子们冲去。
“不!”
“父亲!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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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女人们凄厉的尖叫、孩子们惊恐的哭泣和男人们不敢置信的怒吼顿时炸开,压过了山谷的风声。
人群像被投入巨石的蚁穴,彻底崩溃,开始疯狂地四散奔逃,试图躲避他们曾经效忠的主人手中那柄象征着死亡的短剑。
威托特公爵状若疯魔,他一把抓住一个离他最近、正浑身颤抖、不知所措的年轻侍从的衣领,将带血的短剑抵在他的咽喉,嘶声威胁:“动手!执行我的命令!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那侍从脸色惨白如纸,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在公爵疯狂的目光和冰冷的剑锋逼迫下,他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只见侍从颤抖着拔出腰间的一把短刀,目光混乱地扫视着奔逃的人群,最终,定格在不远处此刻正紧紧搂着女儿、眼中满是哀求的代理财政大臣夫人身上。
那一瞬间,他眼中闪过巨大的痛苦与挣扎,但随即被疯狂所淹没。
“对不住了,夫人!”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猛地冲上前去,在对方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将短刀对着她那绣着精细花纹的胸膛,狠狠地刺了进去!
温热的鲜血顿时溅了他满脸。
财政大臣夫人身体一僵,软软地倒了下去,怀中的女孩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这一幕,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闸门。
血腥味和彻底的疯狂开始蔓延。部分在绝望和胁迫下精神崩溃的侍从,也红着眼睛,举起了武器,转向了其余女人和孩子……自相残杀的惨剧,在这荒芜人烟的山谷中,正以最残酷的方式上演着。
安格斯和科林冷眼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人间惨剧,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对于他们而言,这不过是猎物在陷阱中最后的、无谓的挣扎,省去了他们不少力气。图巴甚至咧开了嘴,露出森白的牙齿,享受着这血腥的混乱。
弗朗切斯科目眦欲裂,他想阻止,但一切都已太迟。他只能死死护在威托特公爵身前,既是为了保护他,也是为了阻止他继续这场疯狂的屠杀,手中的长剑指向了那些已然失控的昔日同伴,发出痛苦的咆哮:“住手!都给我住手!”
然而,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尖叫、哭嚎和利刃入肉的声音中。
山谷,化作了真正的人间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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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当最后一个年轻的女眷抓着一名侍从的胳膊,指甲深深掐入他的皮肉,最终却还是无力地缓缓滑落到地上,胸口绽开一片刺目的鲜红时,片刻前充斥山谷的尖叫、哭嚎和哀求声戛然而止。
一种死寂,比之前的混乱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缓缓笼罩了下来。
山道上满是堆积交错、姿态扭曲的尸体,尤其是女人和孩子那小小的身躯,在华服破碎的布料衬托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粘稠的血液不再喷涌,而是如同小溪般顺着车辙和地面的凹槽缓缓流淌,有的积聚在低洼的石坑或脚印里,形成一汪汪粘稠、红褐色的血池,倒映着闪着光辉的天空。
那些执行了屠杀命令的侍从们,此刻散落在尸堆之间,浑身沾满鲜血,手中的武器无力垂下。
他们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眼神空洞或充满巨大的惊惧,死死盯着倒在血泊中那些曾经鲜活、此刻却已冰冷的孩子和女人,内心充满了痛苦。
威托特公爵站在一片狼藉之中,胸口剧烈起伏。他的目光扫过不远处,那里躺着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和她年仅五岁的孙子。两具尸体紧紧依偎在一起,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只剩下身下那片不断扩大的暗红揭示了残酷的真相。
然而,他眼神里不再有任何怜悯、悲伤或痛苦,只剩下一种被疯狂和绝望灼烧后的、冰冷的死寂。
随即,他猛地仰起头,向着刺眼的天穹发出了最后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决绝:
“伦巴第人——誓死不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