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父亲才道:
“还行吧,既然法律已经制裁了我,我也心安理得了不是么。”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自己已经承受了相应的惩罚,所以再自我悔过也没有什么意义。
这倒的确有他的做事风格。
“而且后悔也不能让我减刑啊。”他继续道。
父亲的回答让秦霜雪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记忆中的父亲是个什么样子了。
“所以,这就是你的态度?”
说罢,秦霜雪凑近了玻璃,恶狠狠地瞪着父亲,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这一次,父亲终于没用那满不在乎的口气回答问题,而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以表示承认。
通过简短的对话,秦霜雪感觉到父亲的态度还是和以往一样。但她注意到,他始终在有意避开自己的目光。
一般情况下,父亲可不会这样她想起了什么,又坐了回去。
好险,差点就被他利用了,眼前的这个人,的确很会挑起和控制别人的情绪。不然,母亲又怎会死心塌地地跟着她,他又怎会有那么多的追随者。
虽然这些都是往事了,但父亲在职场上练就出来的一身本事,是她本就不应该忽略的。
她只是以为时间过了足够久,父亲在毒品的侵蚀下已经不复当年之勇,大概成了一个废物。结果抛开这些,他反而变得更加精进,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全凭一张嘴的人了。
只是在这样的地方,他的能力又能有多大的发挥呢?
秦霜雪不会忘记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
记忆中的老爸,抛开工作的话,就是个不讲卫生,不爱洗澡,上厕所小解重来不冲,袜子衣服都很长时间不换,一双鞋子能穿很久的人不仅如此,他好像对谁都是一副不太重视的样子,也不会顾忌身边人的感受,我行我素,让人感觉缺乏教育这和他的身份根本就不搭调。
他的生活习惯也很糟糕,抽烟、喝酒经常半夜才回来,身上还满是酒气,说是应酬,谁知道他究竟去干了什么。
这样的习惯和他的外表也很难联系在一起,但这些却是秦霜雪确确实实记得的事。
难以想象,这竟然是一个职场精英的家庭生活。
甚至他的一些行为母亲也经常抱怨但母亲却一直相信他,并且能忍受这些毛病,否则他们也不会结婚吧?
也许母亲看中的正是他工作方面的才华和和他对她说的那些话吧。
婚姻的基础是爱情,在他们结婚之前,父亲一定对母亲说过不少好听的话,把她迷得神魂颠倒的。
这让秦霜雪感觉现代人的爱情观都十分廉价。
如果真的能将一个人拆分成几部分的话她不知道母亲究竟是喜欢父亲的那一部分倒不如说正是因为父亲的种种方面让他成为了独一无二的存在,母亲才会喜欢上的吧。
爱情嘛,的确也代表着相当程度上的包容。
所以与其说母亲在忍受,不如说她是在包容。而这些难道也能称之为爱么?
只是秦霜雪不明白这种感情,在她心目中,爱也不应该是这样复杂且不那么美好的东西。
父母没有教过她这些,过往的经历中也没有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她对于东海的感情都没有处理好,自然是弄不明白这种包含了亲情要素的更加复杂的感情。
虽然无论这种感情究竟如何,都没有改变他们的结果而秦霜雪也正是因为他们的感情变得不幸她在承受他们造成的后果,承受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惩罚。
为此,她心力憔悴。但是,往远了想,没有他们也就不会有自己。秦霜雪想。而这种想法也不过是自我安慰而已。
他们明明有向着更好的方向前进的机会,却没有抓住,实在是可惜。
对于自己的父母,秦霜雪不想评价太多,她越是想这些,对自己的伤害也就越深。
秦霜雪一想到母亲如此这般,就感觉很不真实难道她就没有后悔过么?明明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的。还是说她的幸福就在父亲身上?难道和自己就不行么?
亲情和爱情在母亲的眼中究竟哪个更重要,母亲已经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
也许那天自己没有把话和母亲说清楚虽然秦霜雪认为自己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为此,她大发雷霆。
想到这,她只感觉呼吸急促,口干舌燥,情绪似乎又要失控了。
“别,别这样”
她在脑海中回答自己,但声音却是于东海的。
呼好吧,她瞳孔收缩,强行冷静了下来。关键时刻,于东海总是不会让她失望。
那么,往好的方面想父亲做菜挺厉害的,并且的确也很会赚钱。
他为了让自己在家里的形象不太糟糕,甚至还请了一个保姆,来为他生活上的事情善后,并且让保姆顺便照顾家人。
除此之外,他的确十分疼爱母亲。
至于自己
记忆到了这里,秦霜雪却突然想不出父亲对自己做过了什么。她感觉一层朦胧的阴影盖住了这一部分记忆。
记忆中的父亲对自己做的是好事还是不好的事,她通通都想不起来了。没有去想这些的时候,她还能隐约感受到这些记忆的存在,但等到她努力去想,却只换来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了她唯一还记得的,就是之前和老牛走在一起,看着父亲的样子的时候那时自己好像还想过父亲曾经的事来着。
但现在,她惊讶自己竟弄丢了这些记忆。
也许那是些并不愉快的记忆算了,这一部分就暂且跳过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凭借能想起来的部分也看得出来,父亲也曾是为这个家庭着想的。
细细想来,父亲似乎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不堪?她的思维有些混乱了。
对于暂时忘记的记忆,她难免有些在意,以至于心痒痒的。但一抬起头,看着父亲这苍白的脸瘦得不成人形,她就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但也不像假的。甚至可以说是如假包换。
这就是自己的父亲。她站起了身,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父他,仿佛要从他身上撕下什么东西一样。
而她的父亲只是平静地仰起头,看着她。
她很生气,气他害死了母亲,气他让自己家破人亡,也气这个国家在怜悯他这个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