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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5章 隧道壁画唤故知

镜海市地铁3号线延长段的隧道深处,凌晨三点的冷意裹着机油味往人骨头缝里钻。荀师傅穿着橙黄色反光工装,安全帽上的头灯在漆黑隧道里划出一道惨白光柱,扫过斑驳的混凝土墙壁时,突然卡在一片褪色的涂鸦上——那是幅用红漆画的戴安全帽笑脸,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爸爸早日回家”,颜料早被岁月啃得发灰,却在头灯光晕里透着股执拗的暖。

他抬手摸了摸墙壁,指尖触到粗糙的颗粒,像摸到了十年前刚浇筑这面墙时的温度。那年他还是个学徒,跟着老师傅们在隧道里熬了三个多月,每天听着风镐的轰鸣,看工人师傅们把盒饭放在铁轨上,蹲在那儿狼吞虎咽时,安全帽上的汗珠子能砸出小坑。现在隧道要检修加固,他负责排查墙面裂缝,没想到会在这无人问津的角落,撞见这么个“老熟人”。

“荀哥,还没查完啊?调度室催了,说早高峰前得清场。”对讲机里传来徒弟小吴的声音,带着刚入职的毛躁,“这破墙有啥好看的,不就是些小孩瞎画的吗?”

荀师傅没接话,从工具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凑近涂鸦。红漆下面隐约能看到层白色底漆,他用指甲抠了抠,掉下来的漆皮里竟裹着点荧光粉——十年前隧道施工时,为了方便夜间作业,工人常用荧光粉标记管线位置,可这涂鸦里的荧光粉,明显是故意混在红漆里的。他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施工队当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工人家属来探班时,孩子们总爱在临时板房的墙上画画,队里的老书记还笑着说“这是咱隧道的全家福”。

“小吴,你去把2014年3号线的施工档案调出来,特别是当年工人家属探班的记录。”荀师傅对着对讲机说,指尖还在墙上摩挲,“另外,给我带瓶酒精和棉签来,我要看看这画下面还藏着啥。”

等小吴气喘吁吁地抱着档案袋跑过来时,荀师傅已经用酒精擦出了涂鸦的一角——笑脸旁边竟还有个小小的火车头,车轮上刻着个“林”字。“荀哥,你看这个!”小吴翻档案时突然叫起来,指着一张泛黄的照片,“2014年中秋,工人家属来工地,有群孩子在隧道临时墙上画画,这里面就有这个笑脸!”

照片里的场景和荀师傅记忆里的重合了:几个穿着碎花裙、运动服的孩子,蹲在刚砌好的临时墙前,手里攥着红漆罐,身后站着穿蓝色工装的工人,安全帽上的厂徽在阳光下闪着光。其中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仰头跟旁边的男人说话,男人手里拿着个火车头模型,跟涂鸦里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家人我有印象!”荀师傅突然拍了下大腿,“当年负责隧道盾构机操作的林师傅,他女儿总来工地,叫林晓星,天天抱着个火车头模型,说要跟爸爸一起‘挖隧道’。这涂鸦,肯定是她画的!”

小吴赶紧翻档案里的人员名单,手指在纸页上划了半天,突然皱起眉:“荀哥,不对啊,林师傅2015年就辞职了,档案里没写他去哪儿了。而且……你看这个备注,2014年年底,隧道施工时发生过一次小型塌方,林师傅为了救两个学徒,腿被砸伤了,后来就再也没回来过。”

荀师傅的手顿在半空,头灯的光晃了晃,照在涂鸦的笑脸上,突然觉得那红色有点刺眼。他想起当年塌方那天,自己正在另一节隧道作业,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后来就看见林师傅被抬出来,腿上裹着满是血的纱布,却还在喊“孩子们的画别被埋了”。原来那时候,这涂鸦就已经在了。

“不行,得找到林晓星。”荀师傅关掉对讲机,把档案揣进怀里,“这涂鸦里的荧光粉,是当年老书记特意从国外带回来的,只有咱们施工队的人知道用法。她把荧光粉混在漆里,肯定是想让她爸爸能在夜里看见。”

两人正准备往外走,隧道深处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到了铁轨。荀师傅的头灯扫过去,只见远处的黑暗里,有个穿着藏蓝色工装的身影,正蹲在铁轨旁,手里拿着个手电筒,对着墙壁上的涂鸦照个不停。

“谁在那儿?”荀师傅喊了一声,握紧了手里的扳手——凌晨的隧道禁止外人进入,这人穿的工装虽然是市政工程的款式,但胸前的工牌却反着戴,看不清名字。

那人慢慢站起来,转过身时,荀师傅的呼吸突然停了。女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扎着利落的低马尾,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她的眼睛很亮,像含着两汪水,鼻梁高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时,嘴角会露出个小小的梨涡——跟照片里的林师傅长得一模一样。

“您是荀师傅吧?”女人开口,声音带着点沙哑,却很脆,“我是林晓星,我爸爸是林建军。我找这面墙,找了十年。”

她从口袋里掏出个磨损严重的火车头模型,金属外壳上的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但车轮上的“林”字还清晰可见。“当年我爸爸把这个模型送给我,说等隧道通了车,就让我坐着火车,从他挖的隧道里经过。”林晓星的手指摩挲着模型,眼眶慢慢红了,“他腿伤了以后,就回老家养病了,去年冬天走的。临走前他还说,隧道里有我画的画,让我一定要找回来。”

荀师傅看着她手里的模型,突然想起当年林师傅总说“我女儿以后要当工程师,比我还厉害”。他指了指墙上的涂鸦:“你当年混在漆里的荧光粉,是老书记给的吧?我刚才用酒精擦了,下面还有个火车头,跟你这模型一模一样。”

林晓星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她蹲在墙前,用手轻轻抚摸着涂鸦:“我那时候才七岁,知道爸爸夜里也要干活,就偷偷加了荧光粉,想让他不管多晚,都能看见我画的笑脸。后来他腿伤了,我再也没来过工地,直到上个月,我收到了老书记寄来的信,说他整理旧物时,发现了当年的施工记录,里面写着我画的涂鸦还在。”

她从包里拿出一封信,信封已经泛黄,上面是老书记遒劲的字迹:“晓星丫头,你爸爸当年总跟我念叨,说对不起你,没能让你坐着他挖的隧道通车。现在隧道要检修,我想着你画的那幅画,说不定还在,你要是有空,就回来看看吧。”

荀师傅接过信,心里一阵发酸。老书记去年夏天去世了,走之前还在跟他说,要把当年工人家属的画整理成册,作为隧道的“历史档案”。没想到,他还记着林晓星的事。

“对了,荀师傅,”林晓星突然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我现在是地铁隧道工程师,这次3号线延长段的加固工程,我是技术负责人。我就是想亲自来看看这面墙,看看我爸爸当年工作的地方。”

荀师傅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啊,好啊!你爸爸要是知道你现在做这个,肯定高兴坏了。当年他总说,女孩子也能搞工程,比男孩子还细心。”

两人正说着,隧道里的应急灯突然闪了一下,接着就灭了。只有荀师傅和林晓星的手电筒还亮着,光柱在黑暗里交织。“怎么回事?”小吴紧张地喊了一声,“是不是电路出问题了?”

荀师傅刚想开口,就听见林晓星“咦”了一声,她把手电筒凑近墙壁,照着涂鸦旁边的一处裂缝:“荀师傅,你看这里,裂缝里面好像有东西。”

荀师傅走过去,用扳手敲了敲裂缝周围的墙壁,声音发闷,不像是实心的。“这里面可能是空的。”他皱起眉,“当年施工时,为了防止墙体开裂,我们会在里面加钢筋网,可这声音不对,像是有东西嵌在里面。”

林晓星从工具包里拿出一把小型冲击钻,小心翼翼地在裂缝旁边钻了个小孔,然后用镊子伸进去,夹出来一张泛黄的纸——是封家书,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股温情:“晓星,爸爸今天在隧道里看到你画的笑脸了,荧光粉在夜里真亮,像星星一样。爸爸一定好好干活,等隧道通了车,就带你坐第一班地铁。你要好好读书,以后要是也想搞工程,爸爸就把我知道的都教给你。”

信纸的落款日期是2014年12月,正是林师傅受伤前一个月。林晓星拿着信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这是爸爸写给我的信,我从来没收到过。”她哽咽着说,“当年他受伤后,就把所有东西都寄回了老家,我也是去年整理他的遗物时,才发现他一直保存着我画的涂鸦照片。”

荀师傅拍了拍她的肩膀,心里也不好受。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工具袋里拿出个金属探测器:“晓星,既然这里面有空腔,说不定还有别的东西。当年施工队有个习惯,遇到重要的日子,会把一些纪念物埋在墙里,叫‘时间胶囊’。你爸爸说不定,也埋了东西。”

探测器贴近墙壁时,发出了“滴滴”的响声,信号还很强。林晓星眼睛一亮,赶紧拿出施工图,对照着墙上的位置:“这里是当年的承重墙,按照施工规范,是不能有空腔的。我爸爸肯定是故意在这里留了空间,埋了东西。”

两人决定小心地把墙体凿开一个小口,小吴则去联系调度室,说明情况,申请延长检修时间。当荀师傅用凿子敲开第一块混凝土时,一股带着泥土味的潮气扑面而来,里面果然藏着一个铁盒子。

林晓星颤抖着打开铁盒子,里面除了一本泛黄的施工日记,还有一把故乡的泥土,用红布包着。日记的最后一页,画着一幅全家福:男人穿着工装,女人扎着马尾,小女孩手里抱着火车头模型,旁边写着“等隧道通车,我们一家人就去旅行”。

“这是我妈妈!”林晓星突然叫起来,“我妈妈在我十岁那年就去世了,我爸爸从来没跟我提过,他还保存着我们的全家福。”她拿起那包泥土,红布上绣着个“林”字,“这是我们老家的泥土,我爸爸总说,走到哪儿,都不能忘了根。”

就在这时,隧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手电筒的光柱扫过来。“你们在干什么?!”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跑了过来,为首的男人留着寸头,脸上有道刀疤,手里拿着个对讲机,“这里是施工禁区,谁让你们凿墙的?”

荀师傅赶紧站起来,出示自己的工作证:“我们是地铁检修队的,这是隧道加固工程的技术负责人林工程师,我们发现墙里有当年施工队留下的纪念物,正在进行保护性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