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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塞尔学院的午后静谧而慵懒,阳光穿过橡树林的枝叶,在校长的红砖小楼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二楼办公室的落地窗敞开着,微风卷着青草的气息拂过茶几上那套骨瓷茶具,茶匙与杯壁相撞时发出清脆的声响,红茶的热气从杯中袅袅上升,又被吹散在微风里。

这是校长下午茶环节的固定场景——昂热总会定期邀请学校里最优秀的学生来办公室享用他珍藏的大吉岭红茶,据说二战时期的昂热是联盟国的一位将领,辗转于英美的战场之间。

老绅士即使在战争当中也不忘享受生活,他在伦敦某个防空洞里养成了喝下午茶的习惯,任由外面的德国轰炸机渣渣呜呜,洞壁在密布的爆炸声中嗡嗡作响。

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

后来秘党的行动队时代结束,卡塞尔学院成立,昂热担任校长。那之后,这个喝下午茶的习惯逐渐演变成了对优秀学生的特别嘉奖。能接到邀请的要么是血统优异的精英,要么是在某方面有突出才能的怪才,或是在某项重要任务中表现突出的专员。

在卡塞尔学院乃至整个秘党的混血种社群里,这杯下午茶的分量丝毫不亚于授勋仪式;如果你日后要去某个分部就职,大可以在履历上写“曾接受昂热校长邀请品尝下午茶”,保证就连分部长都会高看你一眼。

此刻犬山贺正襟危坐在椅子上,膝上横放着著名的斩鬼刀鬼丸国纲,在黑色丝绸的包裹下敛去了足够斩鬼的锋芒。这位日本老人望着茶几对面从容沏茶的昂热,恍惚间想起六十多年前他们初遇的场景,那时的犬山贺十六岁,还是一个年轻的皮条客,而昂热校长还是美军的一位中校参谋。

一转眼过去自己已经变成了老人,但昂热校长却仍然没有丝毫的变化。岁月在昂热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风采尤胜当年。

茶杯在犬山贺手中转了半圈,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作为昂热最早的学生之一,却从没有参与过类似的下午茶环节。

当年在东京道场,他们总是在挥剑与挨打之间度过师徒时光;虽然挨打的从来都是犬山贺。

训练、挨打到站不起来,再站起来挨打。偶尔遇到下雨的时候,训练会中断一段时间,那是奢侈的休息时光,他和老师坐在檐廊下,一边看着前面从房檐边流下的雨幕,一边小口小口地喝清酒。

犬山贺看着手里的骨瓷杯子,杯中荡漾的茶汤倒映出他眼角的皱纹,有些记忆已经沉淀了半个世纪之久,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忘却,但此刻重新想起,居然还是那么的鲜活。

就在这时,叩门声打断了思绪。

“请进。”昂热头也不抬,动手泡第四杯茶。

门开了。

宋泽侧身让过的瞬间,弗拉梅尔导师骂骂咧咧的声音已经砸了进来:“见鬼的昂热!你知不知道我正要——”

老牛仔左手攥着个银光流转的金属杯,右手的食指上还沾着一点已经干涸的血迹:“——激活这个矩阵!”

随后老牛仔顿了一下:“他妈的人呢?”

“二楼。”昂热校长说:“宋泽也一起上来吧。”

弗拉梅尔导师噔噔噔地登上二楼,把杯子铛的一声撂在桌面上,震得满桌的茶杯叮当作响。

“你知道这玩意儿有多夸张吗?!”弗拉梅尔导师拿了杯茶水一饮而尽:“用封闭回路模拟言灵领域,再通过元素流转减少言灵在储存时的消耗,虽然目前没可能成功,但从理论上……”

导师的话语顿住了,因为面前那对师徒的表情像是听天书。

“他妈的。”导师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反正说了你们这些文盲也听不懂。”

“导师?”宋泽也从楼梯上走上来。

“咳咳。没什么。”弗拉梅尔导师整了整身上的格子衫:“那个……矩阵还算有意思,继续保持。”

“明白。”宋泽点点头。他倒是没什么想法,对于自家导师时不时的发疯也早已习惯。

“常常有天才过早地展露锋芒,最终却因为骄傲而早早夭折。”昂热微笑着看向身边的犬山贺解释道:“中国有个专门的词汇来形容这件事,说是‘伤仲永’。”

“老师是在提醒我,宋泽同学是个天才吗?”犬山贺笑了笑问道。

“不,我的意思是让你给我挣点面子;宋泽是弗拉梅尔的弟子,也是亲传弟子,我还没办法和弗拉梅尔抢学生。同样作为弟子,你倒是给我争口气啊。”昂热说道。

校长给刚刚一气喝干了茶水的弗拉梅尔续了杯,后者哼哼了两声,喝了一口红茶。

“呸呸呸。”弗拉梅尔擦了擦嘴巴:“真难喝,昂热你为什么会喜欢喝这种东西?”

“牛嚼牡丹。”昂热评价道。

“说吧,喊我来干什么?”弗拉梅尔导师看了看面前这对师生:“你们师徒二人面对我们师徒二人,是想打架吗?先说好,我和宋泽都是文职人员,秘党传统是文职人员不上战场。”

“你是文职人员,但宋泽只能算半个,需要出动的时候也还是得出动的。”昂热说道:“不过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那还是说正事吧。阿贺。”

“老师。”犬山贺点了点头,背脊不由得挺直了许多。

“事到如今还在装傻充愣吗?你从日本飞来美国找我总不会真是为了那个莫名其妙的讲座,剑术的修行只能从训练场里得到,靠讲座学会剑术得等到下辈子。”

校长从口袋中抽出一支雪茄:“说说吧,你在日本捅了什么大娄子,严重到需要找到我来解决。”

犬山贺第一时间没有回答,他垂眼盯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那里面有个陌生又熟悉的老人——是当年在早樱的东京街头,浑身泥泞倒在地上的十六岁少年;也是如今端坐在茶香里,鬓角斑白的犬山家家主。

“不是我捅了篓子。”犬山贺苦笑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的边缘:“是家族捅了篓子。”

茶汤在他指尖的颤动中泛起细小的涟漪,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连窗外的橡树叶都停止了沙沙作响。

“最近五年……不,是从我发现的时间算起,应该是五年。这五年的时间里,家族底层帮派的混血种成员陆续发生了失踪现象。”

犬山贺的声音很轻:“虽然都是些血统评级不超过‘D’的成员,数量也并不多……但确确实实都是拥有龙族血统的人。

“如果说五年前还只是偶尔失踪的话,那么最近一段时间、特别是从库姆塔格回来之后,失踪的人数变得更多了。”

昂热银灰色的眉毛微微皱起。他没有立即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这位曾经的学生,眼中满是感慨和欣慰。

卡塞尔学院的历史教材里并未提到过日本分部和蛇岐八家,大概是教材的编写者也不知道该怎么对那个奇形怪状的地方做出形容。

那是个奉行精英教育的地方,强者为尊的理念刻在每个专员的骨髓里,正因如此,那里几乎不存在所谓的同伴情谊,实力不济者就连呼吸都是错的。

霸凌、排挤、乃至见死不救,都是日本分部司空见惯的日常。

不仅是分部,就算是更为庞大的本家蛇岐八家也是如此,底层成员的命压根就不算是命。

一场地震,一次帮派火拼,甚至某个上位者突如其来的念头,都可能让底层成员们像野草般无声消失,也当然不会有哪个上位者去在乎这些人是否存在、又是如何消失。

就像台风过境后满地的落叶,不会有人在意它们曾经属于哪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