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的航班是东京直飞敦煌，一路上绘梨衣始终贴着舷窗看着窗外。
她难得没有穿巫女服，而是穿了带荷叶边的白色连衣裙——这是樱特意准备的，说既然是去见本部专员总要穿得体些——可还没等出发，那件衣服的裙摆就已经绘梨衣攥出了褶皱。
源稚生注意到她一路上都在朝着舷窗外看，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也不嫌疲倦，每看上一会儿她就会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像是要把见到的一切东西全部记在本子上带回去。
飞机飞过日本的海面的时候，绘梨衣忽然拍了拍舷窗的玻璃，源稚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海面上散落的零星渔火，点点微光在漆黑的海面连成断续的虚线，像是谁随手撒了一把会发光的芝麻。
源稚生莫名其妙地想到这个比喻，然后不由觉得好笑，可绘梨衣看得那么安静那么认真，仿佛世界上除了那渔火之外再没有别的事物。她贴在舷窗上往外看去，鼻尖在冷冰冰的窗玻璃上压出小小的白印。
敦煌机场位于中国GS省敦煌市，地处河西走廊西端，紧邻塔克拉玛干沙漠和库姆塔格沙漠。航班降落的时候正好遇到沙尘天气，绘梨衣站在航站楼出口不肯挪步。
夜叉还以为是大小姐嫌风沙大，连忙要去找口罩，却被樱拦住了。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绘梨衣慢慢伸出双手，接住了一捧飞扬的沙子。
沙子是抓不住的，绘梨衣看着空中飞扬的沙子，细密的沙子穿过她的指缝缓缓下淌，在机场的灯光下像是流动的金粉。
她看着面前的沙尘看了很久，最后在小本子上写字给源稚生看。
“很暖和。”她这样写。
输液架上的血清袋已经快要见底了，源稚生换了一袋新的上去，随后伸手轻轻抚平绘梨衣刘海下蹙起的眉头，感觉到少女逐渐平缓的体温。
以往的绘梨衣都是呆在那间狭窄的房间里接受治疗，医疗人员会隔着屏幕对她进行监视，源稚生看西游记的时候看过“悬丝诊脉”的故事，没想到这种情节在21世纪还会上演。但问题是，居然没有人觉得不对，仿佛远离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每每想到这里，源稚生就会觉得悲伤。
但没人能够理解少主的悲伤，家臣们远远地站着，等待源稚生的下一个命令，而绘梨衣只是安静地躺着，睫毛在顶灯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胸口随着呼吸平稳起伏。
窗外开始下雨。
源稚生调整了一下输液管的速度，把风衣外套对折垫在绘梨衣脑后。这些动作他做得极其熟练，像是曾经做过无数次。
门外走廊上的交谈声渐渐低了下来，樱重新推门回到房间。
“少主，本部的两位，还有唐先生都已经走了。”樱说。
“嗯。”源稚生点点头，伸出手指按揉着太阳穴：“我守在这里就可以了，你们也休息吧。”
“我留在这里陪您。”樱轻声说道。
“那我也留在……”夜叉的话说了一半就被乌鸦打断了。
“那我和夜叉就先告退了。”乌鸦狠踩了一脚夜叉的鞋面，又压低声音说道：“现在不是表忠心的时候笨蛋！”
夜叉是个没脑子的，大家同为家臣，他不理解为什么樱可以留在这里但他俩不能，但夜叉知道乌鸦是个聪明的混蛋，所以他选择听乌鸦的。
门打开又关上，两个人的脚步渐渐消失。
雨势越来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