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师弟你也来加入轴心国吗？”芬格尔问。
“怎么可能，我是中国人啊师兄。”宋泽说。
“不如问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们组成轴心国吧？”正在准备下一道菜的凯撒说道。
“有什么说法吗？”源稚生问。
“可太有说法了。”凯撒叹了口气说。
恺撒的爷爷曾经跟他说起日本武士道的迂腐，说在中日战场上日本人和中国人拼刺刀，日本人总是按《步兵操典》卸下子弹，而中国人永远带弹拼刀，双方僵持的时候，中国人就一扣扳机……啪……哦呀，中国人转身和下一个日本兵拼刺刀。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盟友，意大利才会在二战中失败的啊！’恺撒的爷爷总结。
“总而言之，日本人里有很多都是傻子。”凯撒顿了一下：“当然，我没有说在场的日本人是傻子的意思。”
“不过日本人不承认战争罪行也是真的。”一边的芬格尔随意的说：“就连我们德国都反思了。”
厨房里的嘈杂声忽然安静了一瞬，源稚生握着厨刀的手指微微收紧，刀刃在砧板上刻出一道浅痕，旁边切好的大葱在灯光下碎成一块块白色的雪花。
芬格尔的话是句无心之言，但在这个厨房里不仅有轴心国的成员，也还有着中国人，甚至这个场地本身就是由中国分部准备的。
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作为日本人，我对此感到羞愧。”源稚生的声音很轻：“蛇岐八家……曾经是军国主义的刀，或者说本身就是军国主义的象征。”
乌鸦和夜叉下意识站直了身体，樱默默将绘梨衣往身后带了半步。老唐啃黄瓜的动作停了下来，就连凯撒也关掉炉火转身靠在料理台上。
这是一个沉重而严肃的话题，需要用严肃的态度听讲，远处的叶胜和亚纪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连炒饭的动作都慢了些。
宋泽看着沉默的源稚生，忽然意识到这个正在煎蛋的家族少主将来要背负的不仅是家族存续，还有这个民族最沉重、且最血腥的历史债务。
作为中国人，宋泽还是具有朴素的家国情怀的。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在这个时候说点什么。
“少主将来会成为大家长吧？”宋泽问：“有什么想法吗？”
锅里的咖喱咕嘟咕嘟冒着泡，香气混合着源稚生身上淡淡的柏木香。
空气沉默的时间比预想中还要久，久到夏弥的龙虾都开始第三次试图越狱。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当上大家长。但如果有一些事情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话，那么我会成为蛇岐八家的大家长。”
源稚生说：“而如果我成为了那个位置上的人，我会调整政策，做出相应的、正确的改变，纠正错误的部分和事情，直面正确的历史，做出相应的赔偿——目前来说，我的回答就是这样。”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虽然好像轮不到我这美籍华裔说这句话，但总之改错是必要的。”
老唐不知从哪摸出两听啤酒，扔给芬格尔一罐：“也别说别人啊，德国人，你反思得怎么样？”
“别提了。”芬格尔拉开拉环：“我爷爷是党卫军成员，我爸爸每年圣诞节都去集中营遗址扫雪。”
就在这时，凯撒突然用意大利语骂了句脏话，他的意大利面条快煮烂了。
众人哄笑起来，厨房里重新变得吵闹，夏弥终于制服了那只龙虾，正用筷子戳它的胡须；绘梨衣偷偷把黄瓜的尾巴喂给龙虾吃。
下厨继续进行，空气逐渐被各种香气所填满，意大利面的罗勒味撞上日式高汤的昆布香，德式香肠混合着蛋炒饭，还有芬格尔偷吃的泡椒凤爪的味道。
宋泽的咖喱饭混在其中毫不起眼，但当他掀开锅盖时，还是得到了老唐的正面评价。
最终，所有经历过这次任务的年轻人们在桌子前面坐下，享受着自己的劳动果实。
“那么，”凯撒率先举起红酒：“敬活着。”
“敬活着。”
玻璃杯相撞时发出清脆的声响，气氛烘托得相当到位，就连宋泽都没忍住喝了两杯。
“敬咖喱饭。”老唐的杯子跟宋泽碰得叮当响。
酒过三巡，饭桌也变得热闹起来，比如说凯撒和源稚生正在讨论少主生活的辛苦；芬格尔不知何时和老唐蹭到了一起，两人勾肩搭背地说笑话。
喝醉后的夏弥自称在命数上颇有研究，二话不说就拉着一边叶胜学长的手，说要给他看手相，而一边酒德亚纪的筷子则越捏越紧；赛尔玛向卢卡斯讲叶胜和亚纪的八卦；夜叉和乌鸦则在为最后一块刺身猜拳；樱忙着阻止绘梨衣往可乐里加某种叫做曼妥思的糖——这路数是芬格尔教的。
宋泽看着面前这平凡得像是大学社团聚餐的场景，不由感到了一丝感动，大概这就是诺诺之前所说过的仪式感和青春吧。
如果忽略在场众人人均能徒手打死一头熊的战斗力，以及角落里各种各样的武器的话。
恍惚中，宋泽似乎听到了赫薇莎骂自己说吃东西不带她，然而活灵也吃不了饭啊。
“敬活着。”宋泽朝着老唐举起酒杯，用很低的声音说道：“也敬罗纳德·唐还活着。”
老唐顿了一下，随后也笑了。宋泽说不清楚那笑容中都有什么，像是混合着感慨、寂寞、用漫长时间所酿造出来的沧桑；以及对坚固情谊的欣慰。
“嗯。”老唐也朝宋泽举起手中的酒杯：“敬活着。
“也敬给宋老板、宋中嘞还有宋泽。”他笑着说：“他们是我最好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