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诺像个小疯子一样开着辆红色的法拉利F430 Spider围绕着宿舍楼转圈，红色的长发在雨中翻飞如同燃烧的火焰，与此同时她仰着头对每一扇亮灯的窗户大喊：
“我要去芝加哥我要去芝加哥——有人愿意跟我一起去芝加哥么？”
她的声音被雨水洗得相当清亮，在宿舍楼之间来回碰撞。整栋宿舍楼的窗户一扇接一扇地打开，无数个脑袋纷纷从窗口探出来往下看，叼着牙刷的、顶着泡沫的、甚至光着膀子的。
凡是在宿舍的男生都被惊动了，大家全都挤在窗边看这个雨夜里的红发妖精。
雨水打在诺诺的脸上，她的睫毛挂着水珠，眼睛亮得惊人。
宋泽和芬格尔也站在303室的窗边，雨丝斜飞进来打湿了窗台，芬格尔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看到这场景后不由得哇哦了一声，随后吹了个长长的口哨。
他吹口哨的技术倒是专业级，三长两短的调子引得楼下几个男生也跟着起哄，于是口哨声此起彼伏接二连三，气氛欢快得像是过年的时候大家争先恐后地放鞭炮。
“我说宋师弟，”芬格尔扭头时甩了宋泽一脸水珠：“红发巫女都追你追到宿舍楼下了诶，这要放在我们德国，至少也得下去请人喝一杯。你就不表示表示吗？”
宋泽看着楼下那个丝毫不在意下雨的小疯子，觉得自己丧失了语言能力，连吐槽都无从吐起。
今天的诺诺穿着一身红色的连衣裙，但此刻连衣裙已经完全湿透了，贴在身上勾勒出好看的轮廓，而她还在一遍又一遍地在原地淋雨兜圈。
“这种雨天开敞篷车去芝加哥也太神人了吧？”宋泽最终轻声吐槽道。但语气不像平时那样斩钉截铁，反倒轻飘飘的，像是被雨水泡软了的纸。
宋泽自诩是个三好青年，虽然他初中时总是选监控死角翻墙逃课上网；高中时曾以未成年人身份买软中华贿赂门卫大爷。
还有一次他听说宋雨因为银灰色头发的原因被班上的几个男生嘲笑“杂毛”，然后宋泽就去拿了把小刀，趁着午休时间蹲在宋雨班门口削了整整十分钟的苹果，最后把切好的苹果块分给了那几个男生请他们吃。
事后宋泽因为“携带管制刀具”和“威胁低年级同学”被教导主任狠狠训了一顿，又被罚写了一万字检讨，不过之后再也没听说有谁敢拿宋雨的发色开玩笑，那几个男生再见到宋泽的时候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叫宋哥。
是的，虽然宋泽初中翻墙上网、高中贿赂大爷、期间还携带刀具威胁同学；但他坚持认为自己骨子里流淌着遵纪守法的血液。
这个三好青年自从家庭变故之后就去从事猎人这种灰色行当，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挣钱，压榨自己所有时间和精力去挣钱。
自那之后他远离了所有的娱乐，偶尔只在老唐来的时候会陪老唐一起去个网吧，但去网吧也只是坐着，看老唐在游戏里大呼小叫，而他坐在影子里，光都是别人的。
宋泽此前没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错的，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他觉得自己的任务就是把宋雨好好养大别养死，也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得确实不错。
但现在他看着小疯子一样的诺诺，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和她是同龄人。
——而自己却好像已经很老了。
宋泽已经很久没有漫无目的地去做过某件事了，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上次毫无目的地狂奔还是某次盗墓被机关追杀，再上次还是盗墓，再上次是和老唐一起盗墓……
宋泽一直往上回忆到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他和宋雨在放学路上被一条路边的野狗狂追了三条街，最后兄妹俩脱力坐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互相笑话对方。
仿佛已经过去很久。仿佛就在昨天。
“这种天气开敞篷去芝加哥的都是神人。”宋泽又轻声重复了一遍，但不像是吐槽，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那又怎么样呢？你看这帮神经病全都从窗户里探出头来了诶。”芬格尔的胳膊肘支在窗台上，雨水打湿了他乱蓬蓬的头发。
他随手指了指对面窗户里蠢蠢欲动的男生们，有人正在动手穿外套，可却迟迟迈不动步子：“这帮人里只要有一个人拿出一点勇气来，那么那个人就要和诺诺去芝加哥了。
“他们会在下雨天里狂飙诶老弟！一路上说笑话或者别的什么，还会放劲爆的车载音乐，动次打次动次打次之类的。”
“哦。”宋泽说。他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睛一直没离开楼下那个红色的身影。
诺诺的车又绕了一圈，雨水在她的车轮下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师弟你应该庆幸凯撒本人是住在诺顿馆而不是住在男生宿舍，”
芬格尔继续煽风点火，同时用双手比出一个双枪射击的动作：“不然他现在应该拔出两把沙漠之鹰，一边双枪齐射一边一跃而下了。”
“一跃而下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要双枪齐射呢？”宋泽问。
“笨，宣誓主权啊。”
芬格尔解释：“顺带吓唬一下其他的神经病，就好像就像狮子会在领地边缘撒尿一样是一个道理的。
“说真的我都有点心动了，可惜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然我都准备往下跳了。真可惜。”芬格尔接着说。
“芬格尔师兄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宋泽问。
“喜欢肉感一些的，不过别误会了，我更喜欢萝莉脸。”说起对女生的喜好时芬格尔居然很诚恳：“话说师弟你有没有认识既有肉感又是萝莉脸的妹子，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
“没有。”
“真是可惜，感觉可惜的时候我总是想找一支烟抽。”芬格尔挠了挠屁股：“师弟你有没有烟啊，雪茄也可以。”
“那你算是找错人了师兄，我从来不抽烟的。”宋泽说：“雪茄也是。”
诺诺忽然不转悠了，她踩下刹车，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尖叫。
然后诺诺看了过来，看向三楼的方向，她的头发被雨淋得湿透，裙子黏在身上线条那么美好，眼睛那么亮。
很理所当然的，宋泽忽然想起老唐说“宋老板你请我吃饭吧！”；然后他又想起诺诺之前说“我想去海边兜风，宋师傅你开车载我吧！”
都是很理所当然的语气，就好像他们说了自己就会照办一样。
“她看过来了诶宋师弟！”
芬格尔用肘部捅了捅宋泽：“再不下去就没意思了，总不能真的让女生开口邀请你吧？
“而且根据我的经验，此刻凯撒大概已经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了，骑着他那辆牛逼轰轰的布加迪威龙！
“也许要两分钟也许要三十秒，总之马上就会到。”
宋泽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