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这场突如其来的背叛闹剧终于在火光与沉寂中渐渐落下了帷幕。
当枭嘶吼着说出那番积压已久的怨愤之词后,孰是孰非,在场众人心中已然明了。
夏末将自己视角的具体情景简明扼要告知苇名一心后,便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地离开了现场。
有那个孤影众的活口在,他这边确实无需太多言辞,专业的拷问工作自然有苇名的人去接手,想必能从中榨出更多关于内府渗透的情报。
至于他为何会恰好在午夜时分出现在这里,并精准地撞破这场秘密交易……夏末没有主动解释,苇名一心也默契地没有追问。
在这个乱世谁还没点自己的秘密呢?况且他此番揪出内奸,无疑是替苇名提前拔除了一颗不知何时会引爆的暗雷,此乃大恩。
无论中间的过程如何,结果是好的就足够了,总不能要求他这个有功之人还得把自己的所有底细都抖露出来吧?
更何况强大的实力本身就会带来尊重,他能几乎毫发无损地击败巨型忍者枭,这份实力就是他话语权的最佳保障。
倒是苇名一心在他离开前,特意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老夫果然没看错,你确实还藏着不少本事,连枭这个老伙计都能被你收拾得这么利落……不错,真不错!”
“希望下次你我交手之时,你也能像这样用尽底牌,让老夫也痛快痛快!”
对于这话,夏末面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心里却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老爷子说的倒是轻松,他要是一点底牌都不留,怕是苇名一心还没反应过来就得去黄泉报到了。
无论是全身改造的义体人,还是音速移动的蓝色刺猬,都有着在苇名一心反应过来之前就结束战斗的力量。
……
离开喧嚣的现场,夏末沿着静谧的小路信步而行。清凉的夜风拂面,稍稍吹散了他身上的火药味。
不多时,他来到一处可以俯瞰部分苇名城的悬崖边。
此刻悬崖边正坐着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其抱着膝盖,望着天边,背影在月色下显得有几分沉闷和孤寂。
夏末见此,走过去在他身旁随意地坐下,打破了沉默:“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郁闷呢?不回去继续睡觉,明天哪有精神继续挨……咳,继续练剑?”
弦一郎闻声,微微侧头瞥了一眼身侧的夏末,闷闷开口:“夏末阁下,祖父……他真的做错了吗?”
“明明枭大人曾经也为了苇名那么努力,流过血,立过功,可最后为什么会选择背叛?还说出了……那样的一番话。”
听到这个问题,夏末便明了了,这小子大概是被枭的那番言论搅乱了心神,对一直敬仰的祖父和苇名现有的秩序产生了动摇与怀疑。
不过平心而论,苇名一心在这件事上的处理确实算不上厚道。
明明是曾经一同为了夺回故土而并肩血战的老伙计,最终却因为赏罚不均而走向决裂,实在是令人唏嘘。
想了想,他只能说道:“你让我一个外来浪客怎么评价你们苇名的内部事务?说深了不合适,说浅了也没意思。不过依我看来,那个枭或许对你祖父还是不够了解。”
“啊?”
弦一郎一愣,心生疑惑,似是没想到夏末会给出这么个看法。
夏末继续道:“在我看来,苇名一心,也就是你祖父是个相当单纯的人。”
“怎么说呢?我来到苇名的时间不算长,但通过观察这座城的市井百态,民众的生活,还有你祖父平日里的言行举止,能感觉到他是个简单直接的人。”
“与其说他是一个合格的国君,不如说他骨子里始终都是一个纯粹的武者。”
他看了一眼认真倾听的弦一郎,补充道:“人无完人嘛,他或许能成为一位所向披靡的剑圣,一位受人爱戴的领袖,但未必是一位精通平衡的统治者。”
“他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武道的追求上,对于麾下众人细微的心理变化和诉求,可能就难免有所疏忽了。”
这是夏末结合游戏中对苇名一心的印象,以及这些时日的亲身感受,得出的相对客观的评价。
听到夏末这番分析,弦一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夜风吹拂着他的发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道:“是啊,祖父他从来都只是个纯粹的武者而已,人无完人……枭大人又何至于此。”
“膨胀的野心按捺不住,最终玩火自焚,把自己也给烧进去了呗。”夏末毫不客气地说着风凉话,“别说被我撞破打断了,就算按照他原本的计划走下去,我看也未必能成功。”
毕竟在原本的游戏世界线里,无论狼的抉择如何,义父枭都会被自己精心培养的义子背后捅刀,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的经典戏码。
如今被他这个外人堂堂正正击败,对枭而言,或许结局还算体面一些?
不过说起父慈子孝,夏末的思绪又飘到了上个副本的赛博朋克世界,想起了荒坂赖宣和他慈祥的老父亲荒坂三郎。
啧啧,父慈子孝还真是个经久不衰的经典桥段,可惜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其他类似情节的游戏,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碰到现场版。
“夏末阁下。”
弦一郎的声音将夏末的思绪拉了回来,少年转过头,眼神认真地看着他,问出了一个沉重的问题。
“你觉得我以后要怎样才能不重蹈祖父的覆辙呢?如何才能成为一个……能平衡各方,让所有人都信服的国主?”
“……”
夏末被这问题问得一愣,随即有些无奈:“不是,你小子把我当成什么了?人生导师还是内政顾问?我哪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统治学问?我自己都没管过几个人好吧?”
他确实没这方面的经验,哪怕在尼尔世界勉强算个统治者,但他的管理实际上全靠人造人自觉。
所以他向来对权力斗争、平衡势力这套敬而远之。
“战斗方面我还能给你掰扯几句,这种怎么当老大的问题,你问我还不如自己去琢磨呢。”夏末实话实说。
“……抱歉,是我冒昧了。”
弦一郎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超纲的问题,脸上闪过一丝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