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太镇定了，镇定得可怕！
石川隆一看着哈蒙德，脸上露出一丝冰冷，近乎嘲弄的笑容。
终于，他用流利而地道的英语开口，声音不高，却拥有不容置疑的权威。
“把枪放下，哈蒙德少校。紧张什么？自己人。”
说打这里，石川隆一顿了顿，吐出三个字母。
“CIA。”
“CIA?”
本尼·哈蒙德少校浑身一震，瞳孔陡然放大！
他当然知道CIA，不仅知道，还因为职务关系打过一些交道。
那些人的行事风格，那种特有的冰冷和掌控一切的感觉......
此刻，似乎隐隐与眼前这个神秘的男人重叠起来。
然而，本尼·哈蒙德心中的惊疑并未减少。
他死死盯着石川隆一，枪口虽然垂下了一些，可并未完全放下，声音干涩的反问。
“你......你是CIA的人？证件呢？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石川隆一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反倒伸手指了指地上昏迷不醒的大卫·史密斯。
“哈蒙德少校，在质疑我的身份之前，你最好先搞清楚，你正在和什么人做交易。你知道这家伙是谁吗？”
哈蒙德少校看向大卫·史密斯，眼神闪烁，强自镇定，企图做最后的狡辩，尽管他自己都知道这听起来多么苍白无力。
“他......他是朋友介绍的生意伙伴，我们只是......在一起喝杯酒，谈谈一些商业上的事情。”
石川隆一嗤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压力让哈蒙德少校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
“喝杯酒？谈商业？哈蒙德少校，你觉得我们CIA的情报人员，会闲到在一个美军后勤主管和英国商人喝酒的时候，破门而入，还拍下照片吗？”
说着，他逼近哈蒙德，目光如刀，声音压低，却字字如锤，敲打在哈蒙德的心上。
“从这个叫大卫·史密斯的家伙进入东京开始，他就被我们盯上了。”
“而你，哈蒙德少校，你以为你在和军情六处的人做交易？用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换点零花钱？”
哈蒙德少校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哆嗦着，想要反驳，却发不出声音。
对方连军情六处都说出来了，他心中那点侥幸正在迅速崩塌。
石川隆一不给本尼·哈蒙德喘息的机会，继续施加压力。
他逼近哈蒙德，语气带着残酷的玩味，在其耳边低声说道：
“让我猜猜，他找你要的，应该不是什么普通信息？而是......冲绳某个基地的雷达技术参数？或者......布防图的某些细节吧！”
轰！
如同晴天霹雳！
哈蒙德少校只觉大脑嗡的一声，眼前发黑，双腿一软，再也握不住枪，哐当一声，手枪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他赖以狡辩的最后一点底气被彻底击碎！
对方连交易的具体内容都知道，这绝不是巧合！
“你......你怎么......”
本尼·哈蒙德瘫坐在身后的沙发上，失魂落魄，犹如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石川隆一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哈蒙德少校，声音冰冷的宣判。
“我怎么知道？因为我们的工作就是知道这些！”
“现在，让我告诉你真相，哈蒙德少校，你正在出卖国家机密的对象，根本不是英国人！”
说完，他指着地上昏迷的大卫·史密斯，一字一顿的道：
“这家伙，是苏联克格勃的人！”
“苏......苏联？克格勃？”
本尼·哈蒙德少校突然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更深沉的绝望！
他以为只是和友军做点私下交易，最多算是违反纪律。
可如果对方是苏联间谍......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这是叛国！是间谍罪！
一旦坐实，等待他本尼·哈蒙德的绝对是军事法庭的审判，甚至可能是终身监禁或更糟！
他的军旅生涯，他的一切，都完了！
无边的恐惧将本尼·哈蒙德淹没，甚至感觉无法呼吸。
就在哈蒙德少校万念俱灰，以为自己彻底完蛋了的时候。
石川隆一却话锋一转，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漠：
“不过，哈蒙德少校，我们CIA考虑到，你可能是被这个狡猾的苏联间谍蒙蔽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差点铸成大错。毕竟，你是一位为合众国服务多年的军官。”
这话宛如一根救命稻草，让濒临窒息的本尼·哈蒙德抓住了希望！
他急切的抬头，看向石川隆一，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光芒。
“你......你说的是真的？你们......CIA愿意......放过我？”
“那要看你的表现了，少校。”
石川隆一走到桌边，拿起哈蒙德那杯没动的白兰地，自己喝了一口，才慢条斯理的继续说道：“我们CIA处理问题，有时候......更看重实际效果和未来的合作可能性。”
“举报你，让你上军事法庭，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无非是多一个被废掉的军官，还可能打草惊蛇，让真正的苏联情报网更加警惕。”
言罢，他放下酒杯，目光重新变得锐利：“但是，如果你愿意将功补过，或者说，愿意与我们合作，那么今天晚上的事，可以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
“这个苏联间谍，也会由我们妥善处理，不会牵连到你。”
“合作？怎么合作？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哈蒙德少校迫不及待的问道。
只要能摆脱眼前的绝境，他什么都愿意考虑。
石川隆一看着本尼·哈蒙德那急切的样子，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不慌不忙的从自己夹克的内袋里，掏出刚才从大卫·史密斯那里拿到的两万美金，又掏出内藤千野准备的那一万美金，将三捆钞票随手扔在哈蒙德少校面前的茶几上。
厚厚的美金发出沉闷的声响。
哈蒙德少校看着眼前这三万美金，愣住了，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对方不是来抓自己的吗？怎么还给自己钱？
石川隆一的声音带着一种诱惑力：“哈蒙德少校，我们知道你主管横田基地的后勤部，位高权重，资源丰富。”
“我们CIA呢，偶尔也会有一些......特殊需求，不方便通过正规渠道获取。所以，想请你帮个小忙。”
“CIA......找我帮忙？要......要武器？”
哈蒙德少校更加困惑了，CIA神通广大，怎么会缺武器，还找到自己头上？
石川隆一摆摆手：“常规少量的，自然用不着麻烦你。”
“但这次的需求......有点特殊，量也比较大。我们需要一批报废或损耗的装备。”
“当然，我们会按照合理的价格支付费用，不会让你和你在基地里的那些朋友们白忙一场。”
他故意透露了一点信息，暗示自己知道哈蒙德背后可能还有其他人。
至于，本尼·哈蒙德在听到“量比较大”、“合理价格支付”，又看了看茶几上的三万美金，心思顿时活络起来。
恐惧稍退，贪婪开始滋生。
倘若只是处理一些报废装备，又能拿到钱，还能消除眼前的巨大把柄......这似乎......是一笔不错的交易？
随后，本尼·哈蒙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端起桌上另一杯酒，一口气喝干，灼热的液体让其稍微镇定了一些。
“你们......想要什么？多少？”
石川隆一知道对方心动了，便不再绕弯子，直接报出了清单。
“M16自动步枪，一千两百支。”
“M60通用机枪，一百二十挺。”
“M79榴弹发射器，一百具。”
“以及配套，足够打一场高强度遭遇战的弹药基数。”
“记住，我们要的是最新批次，状态良好的货，报废只是账面和运输上的说法。”
话音刚落，本尼·哈蒙德少校刚刚压下的震惊再次涌起。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石川隆一。
“什么？这么多！你们CIA是想在东南亚发动一场政变，还是支持一场局部战争？这足够武装一个精锐团了！”
石川隆一微微一笑，既未承认也未否认，只是淡淡道：“少校，有些地区需要特别关注和积极介入。我们只是在履行我们的职责。怎么样，能办到吗？”
哈蒙德少校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这笔生意的规模远超他的想象，风险极高。
但另一方面，对方是CIA的人，似乎是在执行秘密任务，自己配合他们，或许不完全是坏事？
何况，那三万美金就在眼前，事成之后据说还有两万......
五万美金，在1960年，这是一笔巨款，足以让任何人心动。
更重要的是，自己的把柄捏在对方手里，不合作，立刻完蛋。
合作，虽说风险大，但终归有巨利可图，还能保住前程甚至性命。
贪婪和对CIA的某种畸形信任，或者说对强权的畏惧，逐渐压倒了恐惧和犹豫。
本尼·哈蒙德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声音沙哑道：“你要的数量......太多了。”
“即便......即便是以报废和训练损耗的名义，也需要时间操作，需要打点不少人。我一个人......搞不定。”
石川隆一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知道有难度。所以这三万美金，是给你的活动经费和首付款。”
“你需要打点谁，怎么操作，那是你的事情。我只要结果。”
说到此处，他竖起三根手指，给出了时限：“三天。三天后，我要知道确切的可行性，以及大致的提货时间。”
“三天......”哈蒙德少校感觉压力巨大，但又不敢拒绝，“我......我尽量。”
石川隆一闻声语气转冷。
“不是尽量，是必须。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另外，留个联系方式吧，方便联络。”
听到这话，本尼·哈蒙德愣了一下，疑惑的看向石川隆一。
CIA的人，会没有自己的联系方式？还需要主动问？
石川隆一敏锐的捕捉到了哈蒙德少校的疑惑，立马沉下脸，神色不悦和威胁道：
“哈蒙德少校，难道你想让我直接把电话打到横田基地后勤部办公室，找你这位少校主管谈这件事吗？”
哈蒙德少校一个激灵，尴尬的笑了笑。
“不，不，当然不是！是我的问题。”
紧接着，他报出了一串号码：“这是我在东京市区的住所电话，地址是......那里住着......呃，一位朋友，蒂娜·佩恩小姐。”
“你打这个电话，如果是她接，就说找本尼，她会转告我。如果是其他时间，可能是我本人接。”
石川隆一默默记下号码和地址，点点头。
“很好。三天后，我会打电话到蒂娜那里，告诉你下一步的见面地点和安排。”
事情谈妥。
石川隆一指了指地上依旧昏迷的大卫·史密斯。
“现在，帮个忙，哈蒙德少校。我们得把这位喝醉的朋友送出去。”
哈蒙德少校此刻已是唯命是从，连忙起身。
两人一左一右，架起软绵绵的大卫·史密斯。
石川隆一熟练的调整了一下对方的姿势，让大卫·史密斯看起来更像是烂醉如泥。
三人就这样搀扶着，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包厢，穿过喧闹但无人注意的大厅，走出了狂野酒吧。
来到街上，夜风一吹。
哈蒙德少校打了个寒颤，酒意和恐惧彻底消散，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后怕。
石川隆一把大卫·史密斯塞进自己那辆黑色二手车的后座后，拍了拍哈蒙德少校的肩膀，低声道：
“记住，三天。另外，管好你的嘴。今晚你没见过我，也没见过地上这个人。你只是和一个英国商人喝了一杯，然后各自回家了。明白吗？”
“明......明白！”
本尼·哈蒙德少校连连点头。
石川隆一不再多言，转身上车，发动引擎，黑色的轿车很快融入六本木夜晚的车流中，消失不见。
本尼·哈蒙德独自站在酒吧门口闪烁的霓虹灯下，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动。
直到尾灯彻底无影无踪，他才长长，颤抖的吐出一口气。
冷风吹过，本尼·哈蒙德终于发现自己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
“CIA......苏联间谍......M16和M60......”
他喃喃自语，脸上充满了复杂难言的神色。
本尼·哈蒙德知道，自己已然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危险之路。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这下......真的麻烦了。”
他低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苦涩恐惧，以及被巨额金钱和求生欲勾起，扭曲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