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次那番毫不留情的警告之后,山本健太果然偃旗息鼓,收敛了气焰。
他像是被拔去了利齿的野兽,虽有不甘,却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阿哲,受的伤着实不轻,不仅是皮肉之苦,更有深及筋骨的挫伤。
按照石川隆一的推算,最少休养数周,或者更长的时间。
至此,石川隆一迎来了久违的清净。
背后没了如影随形的跟屁虫,也没了那道令人如芒在背,如附骨之疽的视线。
就在这样一个平静的午后。
石川隆一利用警署外的电话亭再次拨通了对策1系的电话。
听筒那端传来小泽鹤子特有,带着些许慵懒的声线。
在他发出共进晚餐的邀请时,小泽鹤子轻轻笑了起来。
“这次的麻烦解决了?”
她问得直白,却不让人反感。
石川隆一点点头。
“算是告一段落了。”
随后,他们约在了一家隐匿在街巷深处的意大利餐厅。
昏黄的灯光柔和的笼罩着每个角落,空气中飘散着橄榄油与罗勒的香气,低回的爵士乐如同耳语般流淌。
小泽鹤子今晚穿着一袭墨绿色的丝质长裙,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
她切割着盘中的小羊排,动作优雅而从容,偶尔抬眼看男人时,眼中带着探究与玩味。
他们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办公室的政治斗争,同事的八卦,最近热映的电影,以及即将到来的入学考试。
但在这表面的平静之下,某种心照不宣的张力正在悄然滋长。
两人都清楚的知道,这顿晚餐绝不会仅仅止于晚餐。
晚餐之后。
一切的发生都显得顺理成章。
他们来到星野酒店,门在身后关上的刹那,先前在餐厅里维持的彬彬有礼便瞬间瓦解。
那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是压抑已久的情绪与欲望的彻底释放。
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急促的呼吸,交织的体温和皮肤相触时灼热的触感。
在这场原始的角力中,两人都在试图通过征服对方的身体,来确认某种存在,或是遗忘某些不愿记起的事物。
当激烈的浪潮终于退去,房间里只剩下彼此尚未平息的喘息。
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榻榻米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
小泽鹤子散乱的黑发铺在枕上,像一幅泼墨的画。
此后的日子,像被按下了快进键。
石川的生活回归了一种表面上的规律,抓人、审讯、资料、报告,偶尔与小泽鹤子约会。
兜兜转转之间,时间便悄然滑入了七月底。
这是一个星期日的早晨。
骤雨初歇,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将湿润的光芒洒向大地,天空呈现出雨后初霁的清澈湛蓝。
街道上蒸腾着氤氲的水汽,空气中混合着泥土与青草的清新气息。
早稻田大学校园内,比平日多了几分肃静与紧张。
今天是夜间学部入学考试的日子,众多怀揣着梦想或改变命运希望的考生从四面八方汇聚于此。
石川隆一穿着合身的深灰色西装,白色衬衫熨帖平整,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手里拿着透明的文件袋,里面装着准考证、文具等必需品。
他走在前往考场的路上,步伐沉稳,神情平静,与周围那些或念念有词,或面色紧绷的考生形成了鲜明对比。
经过系统强化的大脑,让石川隆一对即将考核的国语、数学、英语、综合科目等内容早已烂熟于心,融会贯通。
是以,此刻的他,内心并无多少应试的忐忑,更多是在冷静的观察着环境,以及等待着某个预料之中的表示。
考场设在一栋略显陈旧的教学楼内。
走廊里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旧木头,粉笔灰以及名为紧张的情绪混合气味。
考生们按照准考证上的指示,寻找着自己的教室。
石川隆一很快找到了他的考场——203教室。
他在门口验明身份,走了进去。
教室内部是典型的昭和时代风格,深色的木质桌椅排列整齐,黑板擦得干干净净,讲台上坐着两位表情严肃的监考老师。
石川隆一找到自己的座位号,坐了下来。
位置不错,靠窗,偶尔可以瞥见窗外绿意盎然的树梢,能让人在紧张的考试间隙稍微舒缓一下眼睛。
不久后,考生们陆续入座,教室里只剩下翻动纸张,放置文具以及偶尔压抑的咳嗽声。
气氛愈发凝重。
就在考试即将开始前几分钟,教室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正是有马道夫主任。
他今天依旧穿着正式的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
有马道夫面带微笑,与讲台上的监考老师低声交谈了几句,目光则看似随意的扫过整个教室,最后精准的落在了石川隆一的身上。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接触。
有马道夫对着石川隆一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眼神中传递出一切尽在掌握的安抚和暗示。
石川隆一心中了然,也回以谦逊而感激的微小颔首。
有马道夫并没有多做停留,似乎只是例行巡视考场。
他很快便离开了,可这次短暂的露面,无疑是明确的信号,自己记得石川隆一,并且关注着考试。
第一门考试是国语。
试卷分发下来,沙沙的书写声顿时充斥了整个教室。
石川隆一快速浏览了一遍试卷,古典文法、现代文阅读、汉文训读、作文.......内容涵盖广泛,难度对于普通考生而言确实不低。
然而,在他经过强化的大脑中,这些题目自动拆解、归类,答案清晰浮现。
他提起笔,开始流畅的书写,速度既快且稳,字迹工整有力。
考试进行到约莫一半的时候。
一位监考老师有意无意的踱步到了石川隆一的座位旁。
他停留了片刻,目光落在了石川隆一的试卷上,接着又若无其事的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
另一位监考老师则在分发补充草稿纸时,不小心将一小张折叠得非常细小的纸条,掉落在了石川隆一的桌脚边。
这个动作极其隐蔽,若非石川隆一感官敏锐,几乎难以察觉。
石川隆一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那张纸条。
他心中明白,这恐怕就是有马道夫安排的帮助了。
可能是某些难题的答案,或者是作文的参考要点。
可惜,石川隆一并没有去捡那张纸条。
他甚至没有让自己的动作有丝毫停顿,依旧专注于自己的试卷,笔尖沙沙作响,一行行精准而富有见的的答案跃然纸上。
石川隆一不需要这种帮助。
原因很简单,凭借自身的实力,他足以应对这场考试。
更重要的是,石川隆一不想留下任何可能授人以柄的痕迹。
接受作弊,哪怕只是形式上的,也会让他与有马道夫之间的关系变得不那么干净,从主动变为某种程度的被动。
石川隆一要的是有马道夫认为自己承了对方的情,而不是真正意义上违规操作。
那张被遗弃在桌脚的纸条,好似一个无声的宣言,宣告着石川隆一的自信与原则。
国语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石川隆一从容的交上答卷。
两位监考老师收卷时,都不约而同的多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疑惑,还有几分赞赏。
接下来的数学、英语、综合科目,过程大同小异。
数学的微积分和逻辑证明题,在石川隆一眼中好像简单的四则运算。
英语的阅读理解和文法,其难度甚至比不上他前世接触过的某些专业文献。
综合科目涉及历史、政治、经济、社会等多个领域,这对于拥有超越时代视角和系统灌输知识的他而言,更是宛若回顾常识一般。
在每一门考试中,监考老师似乎都对石川隆一格外关照。
他们有时是暗示性的眼神,有时是看似好心的提示‘同学,注意时间’,乃至在综合科目考试时,又有一位老师试图传递纸条,但再次被石川隆一无视。
他始终凭借着自己的能力,高效、准确的完成着每一份试卷。
这种游刃有余,这种在紧张考场中展现出的绝对从容,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气场。
当最后一场考试的结束铃声响起,石川隆一放下笔,轻轻舒了一口气。
并非因为疲惫或解脱,而是计划顺利推进的平稳感。
石川隆一随着人流走出考场。
夕阳的余晖给古老的校园建筑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考生们或兴奋讨论,或垂头丧气,人生百态,尽显于此。
“石川君。”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石川隆一回头,看到有马道夫正站在教学楼旁的银杏树下,面带笑容的看着自己。
“有马主任。”
石川隆一快步上前,恭敬的行礼。
“考试感觉如何?”
有马道夫关切的问道,眼神中却带着探询之色。
他显然已经得知了石川隆一在考场中并未使用安排的帮助。
石川隆一谦逊的回答,语气平和,听不出丝毫骄傲。
“托您的福,还算顺利。题目都在准备范围之内,只是尽力而为罢了。”
有马道夫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那双格外清亮的眼眸映照得仿佛蕴藏着光。
石川隆一脸上没有任何勉强的痕迹,神色是近乎从容的平静,与周围那片弥漫着焦虑与萎靡的空气格格不入。
有马道夫心中不禁暗暗称奇。
他见过太多考后崩溃痛哭,也见过更多像被抽走了魂魄般失魂落魄的学生,却极少见到有人能在如此高强度考核结束后,保持着这般神完气足的状态。
那不仅仅是没有疲惫,更像是从内部的某种源泉汲取了力量,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内敛的昂扬。
有马道夫原本已到了嘴边,准备妥当的安慰与鼓励,此时在舌尖转了一圈,又悄然咽了回去。
面对这样一个显然不需要被安慰的对象,那些话语显得不合时宜,甚至有些多余了。
不过,这种多余非但没有让有马道夫感到丝毫尴尬,反而在心底激起了一股更为强烈的欣赏之情。
凭借作弊伎俩侥幸过关的人,与一个堂堂正正,以绝对实力碾碎一切质疑的人,终究是截然不同的。
前者即便成功,眼神中也难免会藏着一丝卑怯与闪烁。
而后者,就像现在的石川隆一,对方从容源于对自身能力的笃定。
这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坚实感,本身就具有打动人的力量。
尽管有马道夫收取了贿赂,可作为一名大学导师。
他更加欣赏此时此刻的石川隆一。
有马道夫笑着点头道:“顺利就好......顺利就好。石川君气度沉稳,想必是成竹在胸了。”
说完,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心照不宣的意味。
“考场之中,琐碎事宜,若有打扰,还望石川君勿要见怪。”
有马道夫是在为那些帮助未能被使用,却又可能带来干扰而致歉,同时也是试探。
石川隆一心领神会,诚挚的说道:“主任您言重了。考场秩序井然,监考老师尽职尽责,何来打扰之说?”
“倒是主任您百忙之中还亲临考场关怀,这份心意,隆一感激不尽,铭记于心。”
他巧妙的将帮助转化为关怀,既撇清了作弊的嫌疑,又承了对方的人情。
有马道夫闻言,脸上笑容更盛。
他喜欢这种聪明又懂分寸的年轻人。
石川隆一的表现,越发让有马道夫觉得此子背景深厚且自身能力极强,那份帮助或许本就是画蛇添足。